时间倒退到一天前。
2月10日下午,达格瑞德国皇都,维尔多斯城,中产区某条小巷。
“姐姐,我饿……”
薇薇安摇晃着闷头走在前方的希尔维亚手臂,后者只是不耐烦地甩开:“都怪你喊饿,害的你姐姐我分心、追丢了爱德华——真没想到,人类能把一座城建这么大!简直不可理喻!不过很奇怪,为什么咱俩进城这么顺利?”
“还不是姐姐你说,沿着菜叶、臭鸡蛋就能找到他,我才放心去找吃的东西……结果谁知道,跟到后面,就没有痕迹了!”
“好了!别吵!到底谁是姐姐!”
放在哪个世界都万能的一句话,彻底堵死了薇薇安想要继续申辩的念头。她低着头:“……那我们怎么找爱德华呀?这些日子我好饿,我快撑不住啦……”
“问人呗。你看你殿下在这城里那么有名气,肯定有很多人知道他家在哪里。”
“嗯。”
薇薇安点点头,走出小巷,伸手拉住一个路人:“请问您知不知道,爱德华的家在哪?”
路人停住脚步,露出疑惑神色:“爱德华?哪个爱德华?”
“爱德华.斯科特……”
薇薇安刚说出爱德华全名,路人立刻露出了像见了魔族的表情:“别别别!别问我!问别人!”
话音刚落,这个路人就远远跑开了,生怕再被纠缠哪怕一秒。仅留下薇薇安在风中凌乱:“怎么回事?”
“大概怕惹上麻烦吧。去,去问下一个。”
“姐姐你怎么不去问……”
“因为,我是姐姐,你是妹妹!哪有姐姐听妹妹话的!”
“喔。”
于是薇薇安又拉住一个人,这次的路人更加直接:“我没听过!别问我!”
连续问了好几个路人,反应都一样,薇薇安耷拉着脸回到希尔维亚身边:“不行啊,不知道为什么,没人肯说。”
“该死的爱德华,该死的人类——”
正在此时,旁边一直盯着的杂货铺老板娘,似是看不过去了:“诶!两个姑娘!过来,过来!”
“怎么啦?”
“多可怜的两个小姑娘啊。啥都别说了,先洗把脸,吃点东西吧!”
听到“吃”字,薇薇安瞬间双眼放光:“谢谢啦!”
十分钟后。
简单洗过手和脸、擦拭了一下身上灰尘的薇薇安和希尔维亚,坐在了老板娘对面,大口大口吞咽着面包;老板娘上下打量着,点着头:“刚才脸上有灰还看不出来,洗干净以后,果然是两个漂亮小姑娘……你们是外地人吧?”
“诶?你怎么知道?”
“因为本地人,没有人不知道爱德华在哪里住的。”
薇薇安瞪大眼睛:“那——那他们为啥不告诉我?”
老板娘叹口气:“所有人,都是为你好啊。”
“诶——?”
“一看就知道,你俩是爱德华那混账,当了领主后、在外面祸害的姑娘,一路追到维尔多斯城,辛苦你们俩了。听婶婶一句劝,在我这里吃饱,我再给你们点路费,你们,还是回家吧。”
“我才没有被祸害——”
薇薇安刚喊出声,却被希尔维亚按住了嘴:“……没错。我妹妹,她……你看,被爱德华祸害的,心里全是他,现在那个负心家伙逃了,我们说什么都要找到他,讨一个说法,还请您告诉我,他的住址。”
老板娘又低头叹息:“我就知道,果然是这样。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们。你们还是回去吧。”
“为啥!我们说什么都要找到他!”
“因为,没有用的。就算你们找到,他也不会见你们;他父亲是公爵大人,家里还有成建制、一直贴身保护他的一小支骑士团,软硬不吃。如果他打定主意不见,你们是见不到他的。像你们这样的姑娘,我实在见太多也听说太多啦。”
薇薇安嘴里呜呜直响,但被按住说不出话,急得扭头晃脑;希尔维亚摇摇头:“没关系。这些您不用考虑,只要知道他住在哪里,我们自然有办法见到他。”
老板娘语气无比坚定:“看你们这么漂亮,气质也非同凡响,一定也不是等闲身份,那我更不能告诉你们了。万一出什么事,且不说我心疼你们两个花样少女,如果查到老婆子我身上,我也怕惹麻烦啊。”
“……好吧,谢谢您了。需要我们帮您做些活,来抵这些面包的钱么?”
“不用啦。你们俩,肯听我的话,乖乖回去就好啦。”
……
推脱掉了老板娘递来的路费,离开了杂货铺,薇薇安神情低落:“虽然吃饱了,但还是没问出来殿下在哪住……”
希尔维亚眼睛一转:“看来问普通人,是问不出来的。我们换一种人问。”
“诶?哪种人?”
“在任何社会都必然存在的一些人。跟我来。”
一个小时后,平民区看上去最肮脏、房屋最破旧的小巷里。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小混混,身躯扭动着;希尔维亚一脚踩在身材最为魁梧的混混头上:“反了天了,居然对我这么小的也感兴趣……你简直该去见光明女神八百遍!”
“……姐姐,应该说去见魔族。还有,别打了,赶紧问他们吧。”
希尔维亚的圆头小皮靴鞋跟又旋转了半圈:“告诉我,爱德华.斯科特的住址,我就放过你们!”
没想到,混混们态度都十分蛮横:“我不知道!我们这群底层,怎么可能知道那种大人物的家在哪住!”
“那谁知道?”
“我们老大知道!你敢跟着我,去见你们老大么?”
“有什么不敢!”
薇薇安看着希尔维亚,欲言又止。
又过了一个小时,维尔多斯城,下水道内的一处大厅。
“这就是我们老大!地下工会二把手,瑞德.嘉文的儿子,雷诺.嘉文!他知道爱德华家在哪!雷诺老大,她俩想问爱德华家在哪住,我只是想要一点钱当情报费,她俩就打我……”
表情凶狠的百人包围圈内,最前方座椅上,身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绷带的男子立刻勃然大怒:“你俩敢打我的人?知不知道我是谁?想不想活着走出维尔多斯城??又是爱德华,可恶……诶,没想到你俩细看上去还挺漂亮?”
薇薇安大喊:“他胡说!明明是他先对我姐姐动手动脚的!”
雷诺.嘉文一拍扶手:“你认为,我是会相信你们,还是相信我亲爱的手下?刚好那爱德华跟我有点过节,既然你们和他有关系,就拿你俩先收点利息——”
希尔维亚撇撇嘴:“老娘我就知道,你们这群人类,没有一个好东西。薇薇安,动手。”
“姐姐!记得别出人命,你答应过我的!”
雷诺.嘉文怒火中烧:“两个小姑娘,居然敢这么狂妄!!所有人,给我上,别打花脸,她俩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上百个打手,嘿嘿冷笑着,手中掂着各种武器,慢慢凑近。
一阵喧闹过后。
“告诉我爱德华在哪。”
“我不说!”
“死也不说?”
“死,也不说!!”
薇薇安使劲拉着希尔维亚:“姐姐!临行前你答应过我,能不打架就不打架的!!我们不能给殿下添麻烦!还有我们的身份——”
“……算了。”
身上重新沾满尘土的希尔维亚,视线扫过躺在地上、臭水沟里,一个个虽然表情痛苦,但目光都视死如归的打手们,意兴阑珊地摆摆手:“走吧,薇薇安。到这份上还不肯说,也算是一群真正勇猛的战士了。”
两个银发姑娘正要离开,身后的雷诺突然开口了:“你俩,是被爱德华抛弃,上门寻仇的么?”
“不是,我们——”
希尔维亚捂住薇薇安的嘴:“是。我们,是找爱德华寻仇的。他骗了我妹妹的心,惹怒我了。”
“那刚好。我和爱德华也有仇。我告诉你们,他的家在哪。既然你们肯放过我,我也不能不报饶命之恩。天色晚了,就在我这里休息吧,吃点东西,明天再去。”
……
2月11日上午,莱因哈特.斯科特公爵府门前。
“什么?爱德华一大早就出门了?而且他还要搬出去住?那你知不知道,他在外面住在哪??”
被希尔维亚双手摇得摇头晃脑的门卫,好不容易才站稳,手指了个方向:“少爷他,他今天早上要先去见梅林公子,至于他在外面的屋子地址,只有他心腹的几个人才知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好像是那边——”
于是,希尔维亚和薇薇安朝门卫指的方向一路狂奔,半路上听到了“爱德华正在打群架”的消息,急匆匆赶到,却发现群架已经散场,爱德华一行早就不知去向。
时间拨回到现在。
同样一高一低的两对人,相隔十米对峙着。
恢复了秩序的街道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薇薇安低声:“姐姐,那是谁?我感觉他好厉害……”
正在此时,对方的高个强壮男子开口了,声音低沉:“没想到。三百多年后,我,还能见到,当年,把我的腿,一拳打断的,老朋友。”
希尔维亚冷漠望着对面,嘴角嗫嚅:“他是当年‘神魔之战’时,抵抗我们的,兽人最强战士,杜隆塔尔。非常强,只比当年没有被光明女神诅咒的我,稍微弱一丁点。”
“三百,多年了。你身上,味道,我一直没有忘。”
“所以你确定要在这里开打?”
两人之间,一阵刺骨寒风吹过,周围人不明所以下意识地让开了一片空地。
杜隆塔尔突然一把拽下身上斗篷。
全身上下,如同刀砍斧削般,一块块像钢铁一样坚毅、几乎要突破皮肤爆炸般的肌肉,显露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