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凌晨。
这场抵抗巨大魔兽的作战,从上午一直持续到现在,依旧没有停息。
事实上从下午开始,当巨大魔兽们的尸身,开始慢慢填满城墙前方的空地时,就已经陷入了死战的局面。
为了确保每一批引进通道接受爆炸洗礼的魔兽,都能以最快效率被清除,每一次最多只能引进六十头;然而墙外的巨大魔兽冲击,可不会等这边清理打扫干净才继续,即便通过逐批清理已经消灭了二百多头魔兽,一来二去,其他巨大魔兽们还是踩着“前辈”们的尸身,冲到了墙头。
最开始的几头,有薇薇安和希尔维亚应急,堪堪还是抵挡住了;但当越来越多的魔兽,已经快要一拥而上,爱德华正要下令弃守墙头、准备引爆墙头埋着的炸药时,一阵黑雾,突然从纷纷扬扬的白雪中降落,气温似乎都降低了几度。
“是骨龙!骨龙——”
原本可怖的,被当做吓唬不好好睡觉小孩子的不死生物,此时却成了所有人救命稻草般的希望。
比场上任何一头巨大怪兽还要大几倍的骨龙从天而降,正好落在魔兽们冲锋的正中心;它仰天长啸,接着一口冰霜吐息喷出,冻结了一圈魔兽后,完全由木桶般粗的骨节组成的长尾巴一甩,数头巨大魔兽又应声而飞。
这头空降的“不速之客”,顿时吸引了所有巨大魔兽的注意力!
前面说过的,不死生物独有的气息,对范围内的魔兽有着愤怒值加成,同时吸引火力MAX。
之前准备扑上城墙的巨大魔兽们,倒有一多半转变了目标,开始围攻骨龙;即便骨龙身躯庞大,以一敌十,还是陷入了苦战。
但就在同时。
一道熟悉的绿光,从一直骨龙头顶伫立着的骷髅,手指尖亮起,闪耀全场。
伴随着绿光的蔓延,从倒在地上的巨大魔兽尸体中,一具具沾血的骨架爬出了肉身,摇摇晃晃地,转向了它们的“队友”!
“莱拉女士!您怎么来了——”
“我那边没有魔兽入侵,我就想,你这里可能遇到了麻烦。来得不算晚吧?”
披着黑斗篷的巫妖,悠悠然飘到了爱德华身边,爱德华喜极而泣:“不晚不晚!实在是太及时了!您要晚来十分钟,就可能再也看不到我了……您,您这是怎么了?”
“……用最快的飞行魔法飞来,维持骨龙维因图卢兹,和复活那些尸体作战,都要消耗大量的魔力。我,只是有些累。”
莱拉身躯稍微摇晃了一下,爱德华连忙伸手试图扶着,自己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不由得苦笑:“不好意思,我也太累了……”
“接下来,还是,要靠你的人。复活的骨架,战斗力不高,快,放箭。”
巫妖声音还没落下,一旁,艾琳斩钉截铁的命令已经响彻全场:“射击不要停!打起精神!莱拉女士来了,我们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
再次群情激昂的众人,咬紧牙关,再次开始对准前方,用弩箭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加上了巫妖复活的骨架作为屏障,以及骨龙维因图卢兹作为主要吸引火力的T,人类这边,终于能勉强保证战线的牢固,也终于有了一定的喘息空间,可以稍微做一下人员更替、轮番休整了。
只是,接下来两个问题,又很快降临在防守方这边。
首先是弩箭和弩车问题。经过了连续不断的高强度射击,本就缺乏保养、这些日子一直在防守城墙的弩车,接连不断地出现了故障;再其次是弩箭数量,剩余的库存已经不足以支撑之前无差别覆盖式的射击了,爱德华不得不下令,每一次射击都必须瞄准才能发射,射击频率降下来后,很明显,怪物们也得到了喘息机会。
当然,最为严峻的问题,还是必将到来的空袭。
爱德华一直提防的空袭,现在还没有到来。夜晚会极大降低弩箭的命中率,对于主要靠弩箭输出的防守方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自己虽然还留着一手,那就是城墙上最后的炸药,但这些用来对抗迟早要来的空中魔兽群,显然效果不会有多好。
相反,夜色加上风雪,说是空袭最好的掩护也不为过;巨大魔兽们又基本上百分百会有夜视,此消彼长,难道……
自己努力了这么久,终究是一场空?
就在爱德华机械地扳动着弩车扳机、心中思索时,头顶上空,阵阵飓风呼啸声,以及这些日子听得实在太多、都已经有些听吐了的尖锐嘶鸣,打断了他思绪,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最差的情况,终于还是如约而至。
一。
五。
十。
二十。
借着云层后不甚明朗的月色可以看到,四十头毒妖鸟,整齐地飞在半空中。
这是最后的增援敌人了。
也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疲惫不堪的防守部队,完全无法抵抗这样的空中魔兽大军。
肉眼可见地,最前方的那只毒妖鸟头顶,站着一个人影。
熟悉而冰冷的声音,随风飘入每个人的耳朵:
“你们,很了不起了。我计算中,我的战斗力足能毁灭达格瑞德国的魔兽群,竟然被你们用地形和那种莫名的武器,几乎全部消灭干净——”
“不过,也就,只到这里了。”
爱德华怒目圆睁:“汉尼拔神父!!我就知道,果然,是你!!!”
“对,是我。我在月溪镇这么一个破地方,呆了十几年,为的就是我的这些宝贝们——不过已经无所谓了,毁灭月溪镇是我这次的任务,只要任务完成,我就会变得更强……”
那边天上,许久未见的神父汉尼拔,依旧在用咏叹般的语调念叨着,这边爱德华已经转向莱拉:“您能让我,操纵骨龙么?”
“你没有魔力,没办法用精神操纵……”
“我不需要魔力。您可以用魔法制作一个手掌大小的,这种形状、上面有按钮的,叫做手柄的东西。”
嫌说起来太慢,爱德华干脆抓了两把雪,三下五除二地捏了个X1精英手柄:“先用一根魔力线和骨龙连起来,然后设定,我推这边摇杆,骨龙就朝前飞,我按这个按钮,骨龙就进行近战攻击——”
巫妖纳闷地望着黑发青年:“这个倒很简单,不过魔力线不能离骨龙太远,否则会断掉。难道,你要坐上骨龙,去和空中这些魔兽战斗?休想!你从来没经历过空战,更不用说没操纵过骨龙,你别逞能,爱德华!再说,骨龙已经快要不行了!根本打不过的啊!!”
“……有的时候,该站出来,就得站出来啊。不就是困难难度的VR体感格斗游戏么?问题不大。快点,时间不多了,那神棍要逼逼完了。”
莱拉双眼中的红色火焰跳动了几下,颅骨还是轻轻点了点,在她的指尖,一个白骨做成的手柄已然完成:“明白了。你如果死了,我会尽力把你保留意识做成巫妖的。”
“我连魔王都不想当,更不用说当巫妖王啦!”
爱德华三两步跨上已经飞过来的骨龙维因图卢兹,坐在了骨座上,确定身体固定好后,朝下方人群挥了挥手:“天上的,交给本领主我了!你们处理好地上的就行,等我,胜利回来!”
“喔?”
空中的神父汉尼拔终于发现不对劲,旋即冷笑:“你要操纵那只,已经鏖战了半天、全身破破烂烂,随时可能会散架的骨头架子,来对抗我这边四十头魔兽么?一对一可能赢不了,但不说一对四十,一对三你都必输无疑!”
“那可不一定。我很强。出乎你意料的,甚至可以去参加EVO拿名次的强。”
“哈,哈哈,”神父汉尼拔不禁笑出了声,“先不管EVO是什么,皇都出了名的废物,你能做到今天这一步已经算我看走了眼,但是——”
“……吃我一记,升龙裂破啊!!”
爱德华突然双手拼命搓动手柄。
下一刻。
整只骨龙一边飞快旋转着,一边,径直冲上了天!
“遇事不决先升龙啊——下后下前A加B啊——”
伴随着爱德华,猖狂到近似于疯癫的大笑,骨龙维因图卢兹在空中做出了一个个不可思议的动作,翅膀卷起的风暴,将四十只毒妖鸟一起裹挟着,全部卷进了,苍茫的夜空黑云里。
艾琳仰头呆呆看着夜空,突然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薇薇安背后翅膀“刷拉”伸开,正要跟着冲上天,却被满面冰霜的希尔维亚一把扯了下来,伸手指向前方仍和骨架们鏖战的巨大魔兽群。
莱拉瞳孔中的红色光点,如同凝固般。
茉莉蔷薇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阿拉贡沉默不语,牙关紧咬。
索瑞尔长叹一声。
离风眼中带着星星。
努扎克哭爹喊娘地,抹着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包括营地里的精灵菲菲,正在施展恢复术的小手,也凝滞在半空中。
下一刻,所有人都从呆滞中恢复了回来,继续迎战着,就像大家的领主并没有骑着骨龙,独自去迎战四十头毒妖鸟一样。
五分钟过后。
天上掉下来了第一头毒妖鸟,径直砸在了巨大魔兽群中。
十五分钟以后,第二头。
三十分钟后,第三头。
……
“这是,第几头了?”
“不记得了。三十多头吧。”
“这边,地上应该是最后一头了。”
几个士兵麻木地望了一眼,刚从天上掉下来、摔得都快没有模样的毒妖鸟,继续机械地将装着不知名气体的袋子打开,套在地上正挣扎的一头蛮颚龙脸上,确认它昏过去后,在冰面上竖直扎了一根挂着红布条的弩箭做标记,又蹒跚地步行在尸堆中。
地上的袭击,刚刚结束不久。
夜空仍旧黑暗,只是风雪,已经没有前半夜那么大了。
成功抵抗了地面上进攻的众人,并没有任何欢快的表示,只是机械地打扫着战场。
不过,每个人隔几秒就仰头望一下天空的姿势,却不约而同。
“天快亮了啊……”
约瑟夫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喃喃道。
东方,叹息森林的方向,一道淡白色的晨曦正在逐渐蔓延。
“那是,殿下!!”
薇薇安突然的尖叫声,打破了战场上混沌般的沉寂!
所有人瞬间同时抬起头。
在众人目光注视中,一只全身缺失了少半骨头、但依旧霸气无比的骨龙,盘旋着,慢慢飞了下来,合起骨翼蹲坐在多瑙河上,尸山血海中央。
白皙面颊上沾了些许干涸血迹的黑发青年,坐在骨龙背部、骨制的座椅上,头稍微歪斜着,闭眼睡得正香。
穿透云层、从东方射来的第一缕曙光,正好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的面颊和全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泽。
安详静美,又光彩夺目。
君临天下般。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看呆了。
青年突然手指尖动了动,微微蹙起眉。
“……喔,天亮了啊,”他揉着眼睛,“记得今天是光明历324年1月1日?大家,新年快乐。”
同时,也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整整100天。
他心中默默想着,见所有人依旧安静地望着自己,笑了笑,站了起来,让晨曦洒满全身,举起右手,声音不大不小,一字一句:
“我们,胜利了。”
下一秒。
“喔喔喔喔喔喔!!——”
不论种族,不论性别年龄,从每个人口中,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吼声!!
他笑着,看着眼前欢呼沸腾的人群,向后又坐倒在椅子上,长吁了一口气。
终于,算是在这个世界,初步站稳了。
9月22日到今天,整整一百天。
“喂喂你们这群女孩子别扑上来啊很重的好不好我快要被压死了呀——”
怀抱中,脸颊被挤压到变形了的爱德华,嘴角露出了幸福笑容。
……
欢腾中,没有人注意到。
一张轻薄的面具,缓缓从空中飘落,悄悄落在了骨龙的尖爪旁。
(第一卷:废柴领主求生记,完。)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