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了“自然与科学”的科普课,爱德华又不放心地跟着旁听了几节识字课和算数课,发现自己的手下,虽然讲课天赋都不怎么样,或者说是因为第一次上讲台有些紧张,但基本也都把该讲的讲了出来,才放心地回到自己办公室里。
好险,本以为上这种科普课毫无压力,结果差点在“创世神”这里没忽悠过去……
最关键是这世界上还真有神明,以往对付无神论者那一套说辞不顶用;更不用说,还有魔法这么不科学的事情存在。也就是菲菲不擅表达,要真遇到某些伶牙俐齿的教徒,自己的科普计划还没开始就完蛋了。
迟早非得用现代科学理论,把这个世界上的魔法和神明都解释透彻了。
爱德华立下了决心。
“今天你说的那些,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房间门突然被推开,今天由于忙碌工作、手下中唯一一个没来上课的艾琳急匆匆走了进来,冲到爱德华面前。爱德华收起思绪:“什么真假?什么事情?不用这么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就是你说的,你要成神这件事情!”
看来精灵心里的确十分激动,连“主人”的称呼都忘了;爱德华当然不是会在乎这些细节的人,他笑着摇摇头:“什么成神?我原话应该不是这么说的,只是想勉励大家一下,改变一下所有人固有的思维罢了,你不用这么激动。”
艾琳似乎也意识到了,表情稍微收敛了一些:“但是,主人您今天说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通过研究和学习你说的科学,我们,真的可以成为神明么……”
“哪有那么夸张。”
爱德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前卫思想,究竟给这个精灵OL带来了多大的冲击,想了想:“我不打算骗你。从理论上来说确实如此,假设我们了解并掌握了一切规律,确实就和真正意义上的,全知全能的、最厉害的创世神无异。
但事实上,全知全能本身就是个伪命题,你应该听到我举的例子了吧?神明造不出来他举不起来的石头;再加上我们的观测角度和方法,难免会有纰漏,打个比方,你可能不知道,牛、马、猫都是色盲,在它们眼里,世界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那它该怎么理解五彩斑斓的世界是什么样?”
看到艾琳陷入思考,爱德华顿了顿,继续说:“类似的例子还有许多。比如你思考过没有,把一块木头不停地用刀从中间劈开,最后组成木头的最基础粒子是什么?你可能会觉得,劈到最后,实在劈不开了,但最主要原因是你没有足够尖锐、可以继续往下劈它的刀。所以,就目前而言,我们所做的,只能说是部分地努力接近神明的领域,至于成神,那还非常早——至少在研究透神明到底是什么之前,估计是达不到的。”
“……我明白了。所以,主人,你的这些奇怪思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来了。
爱德华一直准备迎接的一个问题,终于来了。
他从一开始,不断抛出各种新奇思想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解释;不过直到现在,才终于派上用场。只见年轻领主重重咳嗽一声,双手叉腰摆出了一副高傲模样,刚刚张嘴准备说话,却又被精灵一只手指按在了嘴唇上:
“不想说可以不用说的,主人。我知道,这是非常重要的秘密——为了公平起见,等什么时候,我决定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你再对我说好了。”
喂,别这样,没看见我已经准备说了么?你好歹让我把逼装完啊——
“以后你的课,我也会去认真听。就这样,我先去忙了。有什么事直接让人捎话找我。”
看着精灵若有所思离开的背影,爱德华苦笑着,正准备总结今天晚上去假面舞会里分享的情报,房门突然又被推开了。
“殿下殿下!你今天没生气吧?我在你的课堂上偷吃东西……”
永远都在饿肚子,不知道烦恼是什么的薇薇安,永远是自己的解忧良药啊。爱德华揉着主动凑上来的柔软面颊:“怎么会生气。你要不偷吃东西,我反倒会觉得奇怪。”
“那我下次上课还偷吃好不好?”
揉着脸颊的手,立刻先横着扯,再像揉面一样揉成一团:“不好。”
“唔唔唔殿下你都没有生气为啥还不允许我偷吃……”
“生气是一回事,允不允许你偷吃是另一回事。对了,今天上的课,你有没有听懂?”
“之前我们上位魔族,都有被要求学习这片大陆上的通用语、以及简单常识的,所以其他课程都没什么问题,”薇薇安使劲从爱德华魔爪中挣脱,揉着红肿的脸:“除了殿下你,今天讲的东西没有听懂以外,其他都很简单。”
“没听懂吗?很正常。多听几节课,有个大概的印象就好,想要懂更多,跟着听后面的物理化学生物等的进阶课就好啦。”
“学了这些,会帮到殿下你的忙么?”
爱德华点头:“会帮到。而且,你学得越多,能帮我的就越多。”
“那我一定努力学习!就算听不懂、又枯燥、又无聊、不能偷吃、还要被你罚站揉脸,我也要努力听下去!”
爱德华感动得热泪盈眶。啥叫做好姑娘,这就是好姑娘啊,要是所有人都这么听话,也不用发愁这么多事儿了。
“我会努力让你也听懂觉得有趣的,你放心。话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呢?”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么?”薇薇安瞪大眼睛,“就想陪一陪你啊。”
“……”
面对着薇薇安单纯的目光,爱德华一时竟无言可对,他点点头,拉起薇薇安足以分金裂石的柔软小手:“那就,一起出去转转吧。”
“好~”
忙完了一天的授课,此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前两天又下了一场小雪,此时镇上,忙碌了一天的镇民们正踩着积雪,踏上回家的道路,有的在讨论今天听的课程,有的则在议论风靡月溪镇的“蜗牛”这首歌;希尔维亚、菲菲和娜娜,以及镇上的一票小朋友们正在路边堆雪人打雪仗,双马尾银发萝莉笑声恣意狂野,隔老远都能听到。
“我和姐姐商量了一下,我俩准备去教别人打架。仔细盘算了一下,好像其他东西,我们两个都教不了……”
看着希尔维亚快活的笑容,薇薇安稍显纠结,还是说出了口。爱德华摇摇头:“能教打架,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本事了。领地上也就你俩打架厉害,你俩不教,我还找不到人。”
“嗨,我打架可弱了,还是姐姐厉害——不过殿下你教的那些格斗术,MMA什么的,我都已经全部学会啦!有时候还能和我姐姐打平手呢!”
看着脸上露出灿烂笑容的薇薇安,爱德华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们魔族,有信仰的神明么?”
“神明?信仰?没有耶。我们只信自己,从来没信过什么神。如果说非要信——那就是信我爸啦!”
爱德华被这句话噎的不轻:“信你爸?魔神皇?”
“对!全魔族上下都可相信他啦!他就是所有人的信仰!”
“这样……也行吧,”爱德华摇摇头,继续走着,“你的父皇,魔神皇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呀,很难形容……不是那种很凶的人,但很有魅力,全魔族上下都喜欢他——对了!他有些方面和你一样!我觉得殿下你和父皇陛下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两人边说话边往前,突然看到奥菲利亚一个人坐在街道边树根下,呆呆望着来往行人出神,如同雕塑一般;镇民们全部离她远远的,没有任何人敢于靠近。薇薇安下意识向后躲了躲,却被爱德华拉着,径直迎了上前。
“怎么一个人坐这里发呆?”
见她仍在出神,爱德华也不多话,拉着薇薇安,和光明神教圣女肩并肩坐了下来。奥菲利亚扭头望了年轻领主一眼,又低下头去。夕阳正好,来往镇民们对领主大人有任何出格举动都已经毫不在意了,只是偶尔几个小朋友跑过,嘴里喊着“不羞不羞”,又在爱德华的怒视中笑着跑开。
又过了一小会儿,预料之中地没有等到回答,爱德华自顾自地开口了:
“不知道该做什么?发现自己没有事可做?”
点头。
“想要传教,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做起,尤其还在你不能说话的前提下,更是十分困难?”
点头。
“办法总比困难多,有很多时候最困难的,就是没办法迈出第一步——我教你啊,不管想干啥,你先开始有行动,迈出第一步至关重要。跟我来。”
也不管圣女答不答应,爱德华一把拉起她,指向前面:“你看到路那边走来的,那个拉着车的男人没?我记得他叫做老布莱克,是瓦莱丽大婶家里的男人。”
点头。
“他已经快六十岁了,镇上除了邓布利多以外,就数他年龄大,前些日子还参加了抵抗巨大魔兽的后勤队——你看薇薇安,在这种情况下会做什么?”
这边还没等爱德华一句话说完,背后的薇薇安,早就跑向了板儿车:“布莱克叔叔我帮你推!”
“哎!好姑娘,回头我请你吃面饼!”
“面饼就不用啦,我喜欢霍格叔叔家的甜点~”
“那你抽空一定要来我家,我请你吃!隔壁约瑟夫家里,他妹妹好像听不懂今天的课,也拜托你讲一下……”
看着夕阳下,薇薇安帮忙推着车的背影,爱德华转向奥菲利亚:“明白了么?”
点头。
“明白了就好。从明天开始,我希望你有所行动,再不是一天到晚坐那里发呆了。”
爱德华循循渐诱:“我大概知道你的感受,作为高高在上的光明神教圣女,突然一腔热血决定留在这小地方,却发现平时受万人敬仰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连疗伤都没人找你,都去找菲菲和艾琳的——究其原因,你把自己身份看太重了。‘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一切为人民服务’,这是我们作为领导者,身上有责任的人应当做到的。”
奥菲利亚这次多点了几下头,若有所悟。
爱德华站起身:“嘛,也是个听话的好姑娘,不像我想象中那么麻烦嘛……对了,赶明儿我想个办法,让你也能和正常人交流好了。一句话不说,说到底也不方便。薇薇安,走了,回家!”
“好诶!今天晚饭吃啥?”
“吃吃吃,就知道吃……奥菲利亚你想来的话就跟上,一起来银月城尝尝茉莉蔷薇的手艺……”
两人转身,打闹着,向山坡上银月城走去。
夕阳照在静静望着两人背影的圣女身上。
一直以来,布满她全身的凝重冰块,好像被红红的晚霞,稍微晒化了那么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