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一座座山脉匍匐在黑暗之中,山脚下随处可见的点点灯火如同萤火虫那般引人注目。
吕真落后老天师两步,与老天师一起看向远处的风景:“道教有地府的说法,民间也有投胎之说,老天师是否认为人死可转世投胎”
“这是第二个问题吗”老天师的声音飘荡在微风里,“在这夜间,俯视万家灯火,谈及轮回,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至于轮回,起初我道家并无轮回的说法,只讲究一个道法自然,循道而行,至佛门传入东土,才带来六道轮回的说法,至于这转世投胎,前辈留下的一些典籍倒是有过记载,不过老朽未曾亲眼见过,却是不知了。”
吕真已经适应了老天师的直接。
知道便是知道,不知便是不知,老天师并不隐瞒自己在某些方面的无知,而且对佛门与儒家都没有排斥的念头,坦诚到令吕真吃惊的程度。
心胸宽广,兼容并蓄,平和接纳一切观点,老天师已有几分“致虚极,守静笃”的意味。
呼吸着带着草香味的空气,吕真继续问道:“既然老天师也不知道轮回是否存在,那么三魂何归是否在人死之后只有消散一途”
“三魂者,胎光自先天一炁而来,爽灵乃是阴气之变也,而幽精为阴气之杂,来源于先天父母的精血。”老天师平缓说道,“异人大多数人认为,人死之后三魂便会散去,不过有些门派功法与魂魄有关,你或许可以去请教,老朽对三魂并无太多研究。”
“墨家说亲知、闻之、说知,而关于轮回老朽不过看过一些典籍,最多算是闻知,并无亲知,就不误导你了。”
“有些异能,或者功法与魂魄有关,你或许可以上门请教。”
说完这句话,老天师扭头看向吕真,笑道:“老朽实在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物,你如果对老朽抱太大希望,恐怕会失望而去。”
“您谦虚了。”吕真跟着笑了起来。
与天师聊天,即使不聊修炼之事,也是一件不会让人感觉到乏味的有趣之事。
他似随口道:“晚辈在z市时听闻风会长家传的拘灵遣将可以拘束死人的魂魄为己用,拘的可是三魂”
“拘灵遣将。”老天师摇了摇头,“老朽并未与风会长切磋过,不过老朽听闻拘灵遣将拘束的魂魄并无太多理智,想来应该不是完整的三魂,若是老朽所猜不差,至少应当缺少胎光。”
稍稍停顿,老天师感叹一声:“这拘灵遣将却是获取力量极快的一个途径,但人死之后化为英灵自然带上一股阴气,若是常伴于身旁,难免会沾染上阴气,使人心思杂乱,加之力量来得太快,又没有匹配的心性,两方叠加之下,难免会有些害处。”
“拘灵遣将也有缺陷。”吕真略带疑惑道,“晚辈不大明白,既然许多大门派的传承功法其实都不下于八奇技,为何还要费尽心思去抢夺”
老天师没有直接回答,伸出右手指向地下:“你看我龙虎山怎么样”
吕真毫不犹豫道:“传承千年,底蕴深厚。”
“我龙虎山底蕴是深厚,但传承千年也不过传下来那几门功法,是经我龙虎山历代祖师费尽心力创造之后,又加以改进的功法,不知道费了祖师多少心血,而八奇技”
老天师叹了口气:“有条或者几条通天之途,抵得过我龙虎山不知多少代祖师的心血,还不可怕吗”
关于八奇技,老天师似乎不欲多说,不待吕真说话,他就笑眯眯道:“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吕真再后退两步,严谨地向老天师行了一礼:“晚辈自修炼以来,见过不少异能与功法,而每一门功法都有自身的修炼思路,那么练炁究竟以何种方法为指归”
“不必那么客气。”老天师摆摆手,自己在身旁干净的石头上坐下,又向旁边示意,“你也坐。”
吕真犹豫片刻,也在老天师身旁不远处坐下。
“每家确实有不同的练炁之法,但说到底,万变不离其宗,所有功法的最终目的都是提高异人的性命修为,而且细究起来许多功法其实修炼的方法也是大同小异。”
挥手把蚊虫扇走,老天师忽然问道:“你知道元神与识神的区分吗”
想了想,吕真答道:“元神乃是来自太虚,无思无虑,自然虚灵也,而识神乃是后天所禀之性,有思有虑,灵而不虚也。”
在吕家,除了练炁之外,他对道家典籍也有颇多研究,对于基本概念还算了解。
老天师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元神即无极也,凡人投胎时,元神居方寸,而识神则居下心。”
“魄附识而用,识依魄而生,故而识神易受七魄所代表的欲望影响,闻惊而跳,闻怒而闷,见死亡则悲,见美色则眩说的就是这个。”
吕真追问道:“七魄由肉体而生,与七情六欲对应,因此依附识神好动难静,天师说的是这个道理”
“正是如此。”老天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部位,“因此吕祖有言:一灵真性,既落乾宫,便分魂魄。魂在天心,阳也,轻清之炁也,此自太虚得来,与元始同形。魄,阴也,沉浊之气也,附于有形之凡心。魂好生,魄望死。一切好色动气皆魄之所为,即识神也。”
“所以又说:学人但能守护元神,则超生在阴阳之外,不在三界之中,此惟见性方可,所谓本来面目也。”
“吕祖曾指点过全真王重阳祖师”吕真的眼神有些诡异,“老天师所说的似乎是全真的阳神修炼之法”
老天师笑呵呵说道:“学人炼尽阴魄,即为纯阳也,确是全真的阳神修炼路子。”
“这”吕真看着老天师的眼神更加诡异。
“你这什么眼神”老天师瞪了一眼吕真,“这些都是书籍上记载的东西,而且老朽只是说说他们的修炼路子,又没说具体的修炼方法,有什么关系”
分析得如此鞭辟入里,书上哪有您老人家讲得清楚吕真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