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做以前,苏幕连问都不会多问一句,断了一根手指而已,又不是丢了命,有什么可难过的活着,便是最大的运气。
但现在,苏幕会痛苦,也会觉得难过,少了一根手指是不会死,可
年修在边上站着,他是看着自家爷的心,一点点的被沈东湛给软化下来的,一点点的像个正常人那样,生出了喜怒哀乐。
有时候,年修也会想,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义父莫要担心”耿少离面色惨白,不知是被吓着还是因为伤口的疼痛,站在那里不似彼时的亲昵粘人。
苏幕半垂着眉眼,“是义父没用,护不住你。”
如栾胜所言,她不可能强行把耿少离带走,他既能剁下这孩子一根手指,来威胁苏幕,那么也会真的杀了耿少离。
要知道,离开了提督府的耿少离,对栾胜而言就失去了利用价值,没有价值的人或者东西,栾胜会毫不犹豫的摧毁。
到了那时候,苏幕就真的护不住耿少离了。
何况耿少离的存在,原就是梅大人拿命换回来的
“义父。”耿少离定定的望着她,“你是不是很危险”
苏幕笑得酸涩,“相信义父吗”
“信”耿少离毫不犹豫的点头,“只要是义父说的,少离都相信,而且一直深信不疑。”
苏幕轻轻的抱了抱他,“义父很好,少离也要好好的,等着义父办完了所有的事情,就来这儿接你走,到了那时候,义父就带着你一起生活,我们再也不会分开,好不好”
“嗯”耿少离连连点头,“我不怕疼,我也不怕死,只要能和义父在一起,少离会勇敢的等着义父。”
苏幕满腹心酸,却还是要强颜欢笑。
这一切,都是栾胜造的孽。
“好”苏幕摸摸他的小脑袋,“乖乖等着义父”
耿少离抬眸看她,眼角微微的红。
“苏千户”奈风在院门口喊了声,“时辰差不多了。”
苏幕狠狠剜了他一眼,年修会意的上前挡住了奈风。
“爷已经退了一步,你还想如何”年修尽量遮住奈风的视线,“爷好歹是东厂千户,难道连说两句话都不成了吗奈风,你莫欺人太甚。”
奈风也只是奉命行事,见着年修一脸敌意,不得不退出院门。
见状,年修紧随其后,堵住了院门。
“少离”苏幕伏在耿少离耳畔低语一阵,“可都听清楚了”
耿少离一愣,转而连连点头,“是”
“收好”苏幕往耿少离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别弄丢了,义父若是赶不及,关键时候兴许能保你一命。”
耿少离快速收入怀中,“是”
“忍得住疼,好好活着才是硬道理。”苏幕将手搭在他的肩头,“像路边的野草花一般,倔强的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
耿少离站在那里,瞧着苏幕转身离开。
他其实都明白,她之所以带不走他,是因为他已经成了别人要挟她的把柄,一旦走出这个院子,他就会失去要挟的价值,就得死
以前不懂,是因为年少无知。
如今懂了,是因为历经生死。
少年人在快速成长,也终是明白了,有些事情无法躲避,必须学会像义父那样面对一切,风也好雨也好,只要你不怕便什么都不是事。
“爷”从院内出来,年修低声问,“您跟他说什么了”
苏幕深吸一口气,“教他如何保命。”
年修骇然,“您是说,督主可能会对他下手”
“你以为栾胜会放过他吗”苏幕裹了裹后槽牙,“早晚的事而已,现在能拖着我,以后也能彻底斩断。”
论出尔反尔,没人能比得上栾胜。
说一套,做一套。
他从不信任何人,就如同苏幕不信任他。
“爷,那少离他”年修顿了顿。
岂非,死定了
“我带不走他,只要踏出那个院门,他就得死。”东厂大权还在栾胜手里,饶是苏幕杀了他也没用,“栾胜与皇帝一个鼻孔出气,谁也离不开谁,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
要杀栾胜,就得先杀了皇帝。
要杀皇帝,就得先干掉栾胜。
这两件事得同时进行,否则死路一条。
“爷,您说哎,爷”年修面色骤变,若不是他搀扶得及时,只怕苏幕已经一头栽倒在地,“爷”
苏幕狠狠甩了甩脑袋,视线略有些模糊,被年修搀着靠在墙壁上,好半晌才逐渐恢复了神志。
待醒过神来,她自个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爷”年修急了,“奴才带您去看大夫。”
苏幕揉着眉心,“等会、等会,我好像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