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干的那些混账事,若是旁人说出,栾胜一巴掌就过去了,可现在开口的是皇帝,栾胜是有气没地撒,愣是巴巴的看着皇帝,将这些过往血淋淋的撕开。
“朕”许是因为安神汤的缘故,皇帝说着说着便又开始打瞌睡了,可即便如此,还是收起了画卷搁在枕边,以手搭着,“朕困了,你先下去罢”
栾胜行礼,“是”
“找找她,朕想见她”皇帝音色孱弱。
栾胜垂着眼帘,“是”
见,是不可能了。
饶是现在去了阎王殿,都已经赶不上了。
她在十数年前就已经排上号,到了这会,投胎转世都已经嫁为人妇了吧又或者转世为男者,早已娶妻生子。
总归,不在那里了
栾胜退出寝殿,站在门口迟疑了半晌。
“督主”奈风轻唤。
栾胜叹口气,努力平复心绪,一转头便瞧见了迎上来的太子李璟,“殿下”
“父皇如何”李璟忙问,“可有好些”
栾胜报之一笑,“殿下只管放心,皇上甚好”
“如此,本宫便放心了。”李璟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本宫在外头候着,待父皇醒来再进去看看。”
栾胜原是要说点什么,但李璟都这么说了,便把到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待皇上醒来,定会感于太子殿下的孝心”
“你若有事,只管去办,本宫守着父皇便是”李璟挺直腰杆,说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可见意志坚定。
见状,栾胜行礼,“奴才告退”
李璟没吭声,只是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望着栾胜离去。
从始至终,栾胜都没有回头,也不想回头,哪怕他知道李璟此番定是别有居心。
“督主”奈风低唤,紧跟着栾胜走在绵长的宫道上,“殿下此举颇为怪异。”
栾胜倒是半点都不奇怪,“东宫里养了一个顾西辞,太子就多长了一个脑子,又有什么可奇怪的一个能力挑南都之人,能是简单的角色”
“顾西辞给出的主意。”奈风恍然大悟。
栾胜顿住脚步,“自以为聪明,抖机灵罢了横竖无伤大雅,随他们去吧,皇帝如今的心思不在太子身上,皇帝”
“督主,您没事吧”奈风略有些担心,自家督主的脸色不太好。
怎么可能没事呢伤疤被揭开,这鲜血淋漓的肉眼瞧不见,却是真的痛彻心扉,又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拜他亲手所赐,苏南绫连渣都没留下,栾胜饶是想补过,连个棺材板都给不上
这也难怪苏幕恨他
“该恨”栾胜音色低沉,“该恨”
奈风听得那叫一个云里雾里,不知道自家督主到底在什么说即便如此,奈风也不敢多言,生怕一不留神就触怒了自家督主,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派去煜城的人,可回来了”栾胜突然转了话茬,倒是将奈风惊了一下。
奈风当即行礼,“遵照督主的意思,搜寻了与江家有关的所有痕迹,据说当时是被丢在了乱葬岗,至于后来何时消失的,倒是无人在意,这尸骨约莫被人收敛了。去的人在乱葬岗附近找了找,找到了类似的坟冢,至于是不是”
还真是不好说。
“一帮废物”栾胜低喝。
话是这么说的,可栾胜心里也清楚,除非江家那些余孽告诉他,坟冢的具体位置,否则的话乱葬岗上乱世人,谁知玉魂飘何处
“奴才该死”奈风扑通跪地。
栾胜张了张嘴,原是想责备两句,却发现嗓子里如同堵了一团棉花,咽不下吐不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自己造的孽,自己该承的果
“罢了”栾胜摆摆手,失魂落魄的往前走去。
饶是他自己去找,都不可能找到她
只要苏幕不松口,他这辈子连个祭拜的机会都没有。
因着皇帝病了,不喜惊扰,宫内安静得跟皇陵似的,阴森森的一片死寂,宫人们连走路都尽量压着脚步声,不敢大声喧哗、不敢匆忙急行。
听说太子进了寝殿,其后在寝殿内待了很久,约莫是躬亲伺候皇帝。
再后来,太子走了。
其后,无人再进寝殿,送进去的午膳和点心,皇帝只吃了两口兰花酥,其他的纹丝未动。
待夜幕降临之后,宫里更是冷得像冰窖。
沈东湛束好箭袖,瞧了一眼匆忙进门的周南,“有消息了”
“是”周南颔首。
沈东湛深吸一口气,“安排好宫中值守,我们走”
“明白”周南行礼,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