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办事,沈东湛放心。
好比年修办事,苏幕放心,是一个道理,每个人都有自己,可以交付后背的生死之交,即便身份不同。
“爷,太子殿下这是要诓您第二次。”年修想起上次的事情,至今心有余悸,“上次要不是锦衣卫下了手,您非得折在东宫不可。爷,鸿门宴,去不得”
苏幕瞧着边上盛开的花卉,眸色愈发沉冷,即便立在阳光下,周身亦难免寒气凌厉,“顺子没胆子说谎。”
那极有可能,便是太子李璟授意。
李璟到底想干什么
“奴才也这么觉得。”年修颔首,“爷,去不得沈指挥使那边压根就没有收到邀约,若是您去了,那就是单枪匹马的赴宴。”
不去,还能折腾一下。
若是真的去了,年修身份卑微,东厂也没人敢违拗太子的意思,苏幕便是羊入虎口,这又不是皇宫,唯太子一人独大,彼时谁能人救她
外头,传来了顾西辞的声音。
苏幕一怔,倒是把他给忘了
“奴才去看看”年修出了院子,瞧着立在院门外的顾西辞,不由的眉心微凝,“顾公子今儿过来,不知有何要事”
顾西辞神情依旧,温润不减,“见一见苏千户,解一解她心头的疑惑。”
“什么意思”年修不解。
顾西辞抬步往前走,“今晚。”
两个字,让年修心头一震,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年修,让他进来。”苏幕耳力好,早已听到。
年修身子一侧,顾西辞便款步进了院子,立在苏幕跟前行礼,“苏千户。”
“顾西辞,你想说什么”苏幕冷眼睨着他,“劝我逢迎太子还是劝我拼死抵抗前者违心,后者必死。”
顾西辞笑了笑,“今晚的宴,太子是精心为苏千户准备的,并未邀请沈指挥使一道前来,毕竟东厂和锦衣卫对外不睦,相邀同席委实不合适。”
“是不合适还是另有所图顾公子心里没数”苏幕横了他一眼。
顾西辞点头,“就因为知道,所以前来给苏千户吃一颗定心丸,之所以让顺子那么说,是让苏千户跟沈指挥使打声招呼,留个退路。”
“顺子是受你指使,才那么说的”苏幕恍然大悟。
顾西辞想了想,“是,也不是当时太子在,所以太子殿下是知道,我让顺子撒谎这事,他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便也默许了这事。”
“你到底想干什么”年修急了。
顾西辞敛眸,“所谓时势造英雄,自然是要造势,太子殿下对苏千户感恩在心,苏千户称了他的心,自然能得到你想要的,比如庇护,比如权势。再者,此番太子殿下是诚心相邀,并非如东宫那次鲁莽,这点,顾某可以拿项上人头担保。”
苏幕轻呵,“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祭拜过江家老小。”顾西辞幽幽的开口,“知道谁都不知道的,江府密道”
苏幕默然。
年修语塞。
“苏千户放心赴约,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东厂,都是有利无害的。”顾西辞躬身作揖,眉眼间凝着淡淡的温柔,“若有不测,沈指挥使必定有所举动,所以苏千户不会有后顾之忧。”
言外之意,只要情形不对,沈东湛就会出手。
明明是烈日当空,可苏幕却觉得一股寒意忽然窜上脊背,整个人笼在寒凉之中,油然而生的内心发怵。
这般算计,如此城府。
难怪沈东湛都说,这小子心思太多。
果真,不可小觑
“顾西辞,你对身边的人,都是这般算计吗”苏幕问。
顾西辞显然神情微怔,转而徐徐敛眸,大拇指轻轻摩挲着着食指关节,“苏千户过誉,我这点小心思,怎么算得上是算计不过是想苏千户一把,没有别的意思。”
“无功不受禄。”苏幕眸色沉沉的望着他,“知道这意思吗”
顾西辞颔首,报之一笑,“知道,所以我也有所求,想让苏千户成全。”
“说吧”苏幕负手而立,别开头不再看他。
顾西辞道,“想求苏千户一样东西,听说还是从国公府的小公爷手里,得来的”
眉睫陡然扬起,苏幕赫然转头望着他,“你说什么”
“一管短笛。”顾西辞说,“短玉笛。”
袖中的手蜷起,苏幕周身杀气腾然,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你要那东西干什么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你又是从何得知”
“无意间看到,苏千户对着短玉笛发呆,想着应是个好东西,顾某平生无喜好,惟愿富贵荣华加身。”顾西辞不是瞧不出,她的杀意,面上没有半分怯色,“凡是奇珍异宝,我都想要。”
年修愤然,“你好大的胃口”
“你真的想要”苏幕直勾勾的盯着他。
顾西辞笑了笑,“苏千户舍不得”
“怕你要不起。”苏幕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
顾西辞拢了拢衣襟,一副极为认真的样子,微微躬身作揖,然后冲着苏幕摊开了双手,“苏千户只管放心。”
年修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这顾西辞,深得太子信重,为太子幕僚,他一定当场劈了这厮。
“顾西辞,我且问你一句,你如实回答,我便将这东西给你。”苏幕居高临下的睨着他。
年修愕然,“爷”
苏幕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顾西辞依旧恭谨的弓着身,“苏千户但说无妨。”
“你要这东西,是为你自己要,还是为你的故人”苏幕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顾西辞垂着眼帘,瞧不清楚适合神色,即便苏幕这么问,他亦无半分讶异或者惊慌,只淡淡然的应了一句,“为自己。”
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苏幕瞧了瞧周遭的墙头,长长的叹了口气,终是将短玉笛交到了顾西辞的掌心里,“既是为了自己,想必顾公子会珍而重之。若是被我知道,顾公子转手赠予他人,我必”
“苏千户只管放心,顾某必定珍而重之,若有遗失或者转赠他人,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顾西辞捧着那管短玉笛,指尖微微蜷起,终是紧紧握在掌心,仿佛握住了生命里最要紧的东西。
顾西辞业已发了毒誓,苏幕便也没多说什么,当下拂袖而去。
“公子”云峰上前,“今晚的宴”
顾西辞抬起头,瞧着苏幕离去的方向,“她会去的。”
年修疾追上苏幕,“爷,小公爷不是说,那东西是国公府的至宝吗既然到了您的手里,您可以不给的,晾顾西辞也不敢强取豪夺。”
“年修。”苏幕顿住脚步,“你可知道,我方才在想什么”
年修顿了顿,“想着,怎么拒绝”
“我问那个问题,既盼着他回答我,是为了故人所求,又盼着他否决这个答案。”苏幕苦笑两声,“瞧,人就是这么矛盾,是不是”
年修赫然想起,顾西辞说他的那位故人早已故去,所以爷这是在担心
“爷,那今晚”年修低声问,“去还是不去”
苏幕敛了神色,“自然是要去的,我倒要看看,太子又想玩什么花样不过这一次,倒不会像上次这般大意,且做点准备才是。”
“奴才明白”年修颔首。
风吹着花香,暖意洋洋。
苏幕冷着眉眼,“明天天亮之前,务必查到五毒门在煜城的落脚点,这帮腌臜东西不除,迟早是个祸害。”
现在,只有斩断这些眼睛、耳朵,才能把无弦逼出来。
她要亲自,会一会他
夜幕降临,鸿门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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