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到底是栾胜的地盘,苏幕做得再小心,也偶有疏忽,但是这一次,苏幕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漏,栾胜多半是在诈她。
思及此处,苏幕毕恭毕敬的应道,“回义父的话,去了一趟前殿看热闹。”
“你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栾胜盯着她,似乎要在她面上寻着破绽。
可他忘了,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手把手教的,包括喜怒不形于色,心事不欲人知。
“眼下睿王被训斥,靖王殿下风头正盛,若不好生盯着,来日必定会成为太子殿下的劲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义父教的。”苏幕所言,句句在理。
以至于栾胜一时间,无可辩驳。
“义父若是没什么事,苏幕先行出宫。”她躬身行礼,极尽恭敬。
唯独,没有半点人情味。
“正好,杂家也要出宫。”栾胜转身往宫门口方向走去。
这意思何其明显,可苏幕不想与他同行。
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栾胜转头看过来,音色低哑的轻喝,“还不走”
“是”苏幕硬着头皮,沉着脸跟上。
长长的宫道,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分明是血脉相连的两个人,却有着世上最远的距离,沟壑纵横,难以靠近。
奈风瞧着这两人的状态,心知不对,却也不敢吭声,慢慢悠悠的退后,退到了年修边上走着。
年修瞟了他一眼,没敢吭声。
事实上,栾胜已经刻意的放慢了脚步,奈何苏幕就是不想与他同行,面上恭敬,实则抗拒,傻子都能瞧出来这两人不对劲。
“苏千户近来身子可好”奈风问,“伤势可都痊愈了”
年修先是一愣,俄而瞧着眼前这一幕,便晓得奈风为什么这么问,多半是以为他家爷因为上次之伤,心里还记恨着督主。
“无恙。”年修回答。
奈风神思迷惘的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身上的伤,终有愈合的一天,但是心里的伤,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愈合,可以忍受刀光剑影,可以忍受生死代价,但不能接受至亲至敌,认贼作父。
“你以前,没这么怕过杂家。”栾胜踩着杌子,回望着站在车轱辘边上的苏幕,“自打去了一趟南都,怎就如此生疏了”
苏幕知道他是故意的,将注意力搁在南都,是试探也是威胁,但苏幕不吃一套,面上恭敬不改,“义父多虑了,苏幕一贯如此,只是您如今过多的将心思放在我身上,才会有此感触。”
“是吗”栾胜登上马车,“进来”
苏幕犹豫。
“还需要杂家说第二遍”栾胜音色冷戾,可见是生气了。
苏幕不做声,踩着杌子进了马车。
马车,徐徐向前。
“你作甚如此紧张”奈风转头望着年修。
年修一怔,“哪有紧张”
“不紧张”奈风到底是跟着栾胜多年的,这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好,自然早就看出来了,年修的不对劲。
往常,谁敢盯着主子看
如今呢年修动不动的就盯着瞧,不知道是怕苏千户吃亏,还是怕苏千户一时冲动,会做出什么事来
年修知道奈风没有恶意,但奈风是栾胜身边的人,是以年修必得时时刻刻警惕着,不敢有丝毫疏漏。
但年修不说,奈风自然也不好多问,知道得太多,万一督主问起来,自己不好交代,干脆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马车内。
苏幕安安静静的坐着,始终拒栾胜一段距离,目不斜视,一言不发。
“苏幕。”栾胜凝眸看她,面色微沉,“昨天夜里,你在靖王府看到了什么”
苏幕知道他是没话找话,该看到的,皇帝派去的那些奴才,应该都看到了,“新房内,有人放肆;睿王则对一个婢女纠缠不休,行醉酒之事。”
“你信吗”栾胜问。
苏幕敛眸,“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皇上把人交给了杂家,眼下就在东厂大牢里。”栾胜幽幽的开口,“但他们的说法似乎跟朝臣有出入,涉及靖王和锦衣卫”
苏幕掩在袖中的手,微微蜷起,面上颜色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