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放在浴室门边的杂物被踢翻,发出一声闷响。
虞幸要说(恐吓)的已经说(恐吓)完,他不管韩志勇在柜子里什么反应,迅速弯腰滑到了最近的浴缸后面,余光看见外面的黑影正好进来。
那是一个歪脖子的男人。
确切的说,是由于脖子被割断,从而歪向了一侧,只留下一层皮作为连接的断头男鬼。
断头鬼的眼睛流着血泪,眼珠却异常灵敏,在眼眶里滴溜溜转动着,仿佛在搜寻周围的活人。
【你发现了“断头人”,鬼怪通知书已更新】
【鬼怪三:断头人】
【对应游客:割喉者】
【形容/来源:1.一个脖子断裂的男人,看得出来,男人在生前也算面容清秀。2.它的眼睛非常灵活,不知道被它发现的人会遭遇些什么。3.温馨提示,它不是唯一一个,而是群体中的其中之一而已。】
【攻击方式/特殊能力:???】
【解决方式:???】
【通知进度:40%】
虞幸瞥了一眼,瞬间认出这是韩心怡的对应鬼物,而由于已有信息的确可以支撑这个结论,所以,系统将对应游客作为已确认信息给了他。
而通知书上有另一个信息吸引了虞幸的注意,就是那个温馨提示。
断头人不是唯一一个。
也就是说,在这个古堡里,“断头人”是一个鬼物种类,有很多个,而不是只有一只。
啧啧,这难道不算耍赖吗?说好的八个人八只鬼,结果其中一只鬼带着一群同伴等着呢。
他眯了眯眼,悄悄探头看向断头人。
此时断头人正背对着他,虞幸看得比较放肆,只见它的走路姿势很奇怪,每一脚都跨得很歪,像是脚下不是平坦空地,而是崎岖不平的什么地方似的。
断头人在浴室里转来转去,除了中央的浴池,它哪儿都转了一遍。
虞幸听着它的脚步声,悄悄调整着自己的位置,以确保不会被发现。
另一边的曾莱看见他终于躲起来了,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幸刚才的笑是什么意思,角度原因,他也没看见幸停留在衣柜边干了什么,只依稀听见幸和那个中年的男人说了几句话。
内容不清楚,但是曾莱恍然发现,幸与这个男人以及那个笑容很甜的女孩子应该是认识的。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当务之急是躲开这只断头鬼的搜索。
然而,令人不由得面色变差的是,断头鬼好像确定这儿有人,不断乱走着,就是不离开。
躲在浴缸后的四人必须不断调整位置,还不能被发现,一时间心跳加速。
很快,他们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
有好几次,断头人都站在了浴缸旁边,几乎只要个子再高一点,就会看见浴缸背后的活人了。
它似乎真的不打算离开,大有一副在这儿转悠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不行,留在这里太危险,得先出去。”再一次躲开近在咫尺的断头人,曾莱用口型对一旁的槐道。
两人现在都只围着浴巾,没来得及换衣服,不过危急时刻,他们也不在乎衣冠整不整齐。
槐点点头,用同样的方式回答:“幸呢?”
曾莱想了想:“他看到我们跑了,应该会跟上来的。”
两人达成共识,说时迟那时快,趁着断头人看向虞幸那边的时候,迅速放轻脚步窜到了离门更近的浴缸后头。
水雾提供了一定的隐蔽能力,却也让地面沾了一层薄薄的积水,赤脚踩上去,不可能不发出声音。
癔就是这个时候跟上去的。
他大概是没掌握好时机,有点急切了,一看两个人都动了,他也往下一个浴缸后跑去。
“啊……谁……是谁……!!”断头人猛一回头,眼睛瞪大,眼珠几乎要从眼眶掉落下去,十分骇人。
它似乎一直处于愤怒之中,无论是一开始的嚎叫,还是现在好不容易说了点人类语言,声调都悲惨凄厉,就像临死前的最后挣扎。
一个浴缸藏住两个成年男性并不容易,所以虽然是癔发出的声音更大一些,但断头人注意到的是曾莱和槐待的地方。它僵着身体踩过去,头坠在旁边一甩一甩,感觉随时都能彻底断裂,如果它有目的性的走近,他们被看见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
曾莱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咬牙,手一伸,扔了个骰子出去。
骰子在水雾中咕噜噜滚出去,在地上旋转半天,一直滚到了衣柜们的前面,吸引了断头人的注意。
“……是谁?”它重复着这句话,走到衣柜那边。
就是现在!
曾莱和槐趁此机会迅速扑向浴室外,成功逃了出去。
癔不甘落后,几乎是在同时逃出,腿被杂物挡了一下,他慌乱中一踢,杂物发出闷响。
虞幸冷眼看着断头人发出愤怒的吼叫,后知后觉去追那三人,带起一阵阴冷的风。
一时间,他这个没来得及动弹的人,居然短暂的安全了。
哎呀呀……癔有点过了吧。
想吸引鬼物去追赌徒这件事,做的太明显了。
看来癔果然在针对曾莱,只是虞幸不知道原因。
他这么想着,从浴缸后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停止转动的骰子。
曾莱这骰子有些奇特,每一面的点数都红如鲜血,此刻,孤零零的“一”点朝上,仿佛在预示着某种厄运的到来。
下一刻,骰子原地崩解,散成了一小捧灰烬。
虞幸小声道:“看来这是个祭品……赌徒知道自己扔了个一出来么?”
这暂时不是他要操心的,不知道断头人会不会回来,为了不被堵在浴室这种闭合空间里,他打算赶紧走。
在浴室门口,虞幸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
在所有人注意力都被断头人吸引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衣柜已经发生了异变。
柜子上木纹扭曲,逐渐组成了一张隐隐约约的人脸。
一片片暗红色的血液痕迹从人脸上渗出来,见虞幸回头,人脸蠕动了一下,摆出一副大笑的表情。
就像在说……谢谢你的锁,可你为什么自己不进来呢?
鬼怪通知书没有更新,虞幸笑了笑,并不理会它。
韩志勇被他锁住暂时出不来,而白面也还没有离开柜子,不知是不是太胆小,他想了想,只能祝愿柜子里的这种鬼物,先对出去要费点劲的韩志勇下手了。
没错,虞幸在断头人来之前就已经确定推演者进入衣柜里,会触发一种未知鬼物。
之前没上锁的其他衣柜里的血迹,就是推演给他们的提示,非常明显的提示。
——如果进入柜子里,就会被鬼物攻击,最后只剩下一摊血,尸骨无存。
当然,正常情况下,推演者不会这么轻易狗带。
毕竟有祭品傍身,怎么也会有点反抗能力,除非运气不好,没有帮助逃跑的祭品,又恰好遇上了自己对应的鬼物,无法反抗。
所以,虞幸也没觉得韩志勇会死在柜子里,只是能消耗一波对方的祭品和道具,给对方带来一些麻烦,也达到他的目的了。
唯一有些出乎意料的,就是他当时没想到,不同种类的鬼物们之间,居然还会配合。
比如柜子里的人脸鬼,会模仿荒白的声音,借着断头人的到来引诱推演者在慌乱中钻入柜子,达成杀戮条件。
如果之后韩志勇和白面想把锅扣给荒白,荒白可能要委屈死了。
虞幸估计,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男浴室里发生了什么呢。
……
韩志勇靠在柜子里,抱着臂冷哼一声。
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外面的鬼物来了之后,根本没关注这些衣柜,他躲在衣柜里,就像躲在安全屋。
反倒是那些听了曾莱的话没有躲进柜里的人,正在经历心惊胆战。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真想放声嘲讽虞幸两句——你以为听曾莱的就是对的?还以为自己占据了优势?蠢货一个。
即使虞幸把他柜门锁了,也不打紧——他破坏一道门的能力还是有的,只要鬼物离开,他想出来就是一两分钟的事。
想到这些,韩志勇愈发轻松起来。
他支着耳朵倾听,终于听见脚步匆匆离去的声音,想来是有人逃跑,鬼物去追了。
一时间,外面静悄悄的,不论是人是鬼,好像都去了别的地方。
韩志勇又推了推门,木头发出嘎达嘎达的响动,锁头挂在外面,随着门扉的晃动而摇晃。
“嘎达嘎达……”
他的手一顿。
不对,这个声音,不只是木门发出来的。
黑暗中,韩志勇的听觉更加灵敏,他汗毛一竖,从门声中分辨出一种牙齿打颤的声音。
关键是,他并没有牙齿打颤。
那是谁?
凭借着平常养鬼而练出来的感知力,韩志勇闭上眼睛,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谁知,他眼睛刚闭上,就被一双冰凉的手捂住了。
“你有脸吗?”
一个轻柔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离得极近,却没有一点点气息喷吐。。
显然,这是个没有呼吸的东西。
韩志勇浑身一哆嗦,伸手就要拉下那双手,但是手覆上去之后,却发现捂住他眼睛的根本不是手,而是一层膜一样的存在。
那声音又说:“呀,感觉到了,你有脸啊。”
猛然间,韩志勇感到眉心一阵刺痛。
一个尖锐的东西刺进皮肤,并不深,然后往两边剥离。
“啊!!”剧烈的痛感让韩志勇嘶吼出声,他疯狂地撕扯着脸上附着的膜,却因为太过滑腻只能清醒感受到皮肤被剥开的痛楚。
“妈的……”
哪来的剥皮鬼!?
之前根本一点预兆都没有!
他挣脱不开,突然想到曾莱的话。
难道真的不能躲在柜子里?
“砰!”
韩志勇一脚揣在柜门上,衣柜摇动,却因为那枚锁头而没有打开。
“走不掉了呢。”
轻柔声音带上了笑意,让韩志勇怒火徒生。
若是没危险,一把锁什么也不算。
可在鬼物缠身的时候,这把锁搞不好就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他怒吼一声:“虞幸,你给老子等着!!”
黑色的鬼影从他身上浮现,几只表情痛苦的幽魂发出尖叫,纷纷涌上他的脸,生拉硬拽把那层薄膜给拽拉下来。
韩志勇感到脸上一松,立刻睁开眼睛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鲜血淋漓。
“砰!”
“砰!”
危急时刻,韩志勇也不顾上疼了,用肩膀撞击门缝处,奈何衣柜的木门着实很厚,他又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自己养的鬼和剥皮鬼纠缠在一起,互相发出尖锐嘶鸣。
“砰!”
终于,锁头落地,一阵亮光照射而来,韩志勇摔倒在地,咬着牙往回看。
只见打开的柜门里,一张白色的“脸”飞在空中,撕咬着他养的鬼,面目狰狞,口中的牙齿尖细锐利,一看到这牙齿,他的眉心就更加作痛。
脱离了柜子,白脸恼火地瞪了他一眼,挣脱掉幽魂们,隐入木中。
幽魂散去,化成一颗珠子滴溜溜滚了出来,停在韩志勇脚边。
珠子上布满了裂痕,显得脆弱不堪,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他皱着眉拿起来,从地上爬起,口中嘀咕了句不堪入耳的骂。
这是赋予他养鬼能力的祭品,但是幽魂攻击力不强,平时只拿来当侦查工具。
现在……只要再用一会儿,在本场推演里他就没法儿再动用这个珠子了。
他喘匀了气,捏着砸肿的肩膀,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他眉心处多了一条细细的血线,想必他要是没有祭品,这张脸就要活生生被扒下来了。
韩志勇:“……”
被虞幸阴了一次,虽然他早有杀掉虞幸的想法,此时也还是更加怨念。
嗯,堕落线的人不讲道理。
他忍着恶心和不适从自己衣柜的上方格子里取出衣物换上,一脸阴沉地离开了浴室。
……
可不管是曾莱等人还是韩志勇,都忘记了一个人的存在。
白面抱着自己的双臂,在有限的柜内空间蹲下来,面具戴在他的脸上,他从来没想过要摘下。
那怕隔壁柜子发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他也一声不吭。
直到一个轻柔的声音在黑暗中问他:“你有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