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头?
刺头沿着刀疤做的记号跟上来了,还是……
虞幸在看清名牌的一瞬间就有所感应,他头上的血液还在昭示着微妙的存在感,伴随着帐篷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响动,虞幸瞳孔一缩,止住想缩回帐篷里的欲望,立刻从帐篷中扑了出去。
他打了个滚卸掉冲击力,就听见一声料子被穿透的声音,抬头看去,就在他的帐篷上面,趴着一个没有皮的怪物!
怪物血糊糊的手臂像利刃般穿透了他的帐顶,如果他刚才选择退回去,就会被捅个正着。
一击未中,怪物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非常敏捷地从帐篷上滑下来,直直地站到地上,面对着他。
说是面对,那一张什么也看不出来的脸也算是难为虞幸和它对视了。
虞幸后退几步,架起匕首做防御姿势,双眼扫视过血色怪物,试图从怪物身上找到和刺头的练习。
果然,没过一会儿,他就找到了蛛丝马迹。
这只怪物是很明显的人形,除了没有皮,体态形态和人类没有区别,身高与刺头差不多,在它身上破碎却顽强的几块布片中,虞幸找到了他们这个小队冲锋衣的样式痕迹。
基本上,虞幸可以确定这就是白天在山中捡树枝离奇失踪的刺头了。
也不知道刺头到底经历了什么,如果说光是看这样的外形,虞幸勉强可以当作是被无数藤蔓包裹的后果。
可刺头如果在众人出发前就死了,他是怎么接触到藤蔓的?
难道还有别的更加出其不意的藤蔓聚集地么?
这些想法一闪而过,现实中,虞幸眯着眼睛观察着血色怪物的一举一动,因为这怪物身上比人厉害多了,行动又轻又快,必须时刻小心。
不然他受了伤,过几小时伤好了,真的是很难解释的事情,会惹来麻烦。
下一瞬,血色怪物双手抬起,两腿一蹬,像个无声无息的猫一样跳到了半空,比活人大了约一半的手掌威慑力十足。
虞幸想试试这东西的硬度,看准角度,用匕首迎了上去,同时一扭身,避开了怪物前冲的位置。
金属锋刃从怪物的血肉上划过,有一种陷进了烂泥里的感觉,他看到怪物的伤口没有流血,仿佛怪物身上的血色只是一层新皮,内里的血已经被掏空了似的。
看来是不会感到疼痛的那种怪物……但是支持它活动的仍旧是肌理和关节还有密密麻麻的神经。
这种东西,卸掉关节就基本没有威胁了。
“都醒醒!”虞幸高声喊道,不打算一个人面对这只怪物,毕竟人家大老远追到营地,应该是对小队念念不忘,怎么着也得大家一起出门迎接啊,就他一个人多怠慢。
他心里门儿清,这大概就是卡洛斯提到的“死人”,既死去的人身体又活过来,并且反而帮助这座大山,成为了对活人的威胁之一。
这算不算另类的尸变?
果然啊,重阴山周围的东西都说变就变,还没下到地底下呢尸体就忍不住了。
虞幸一嗓子惊起了好几个帐篷的灯,出来得最快的是卢克,他是负责前半夜守夜的人,但是坐在了帐篷里面,外面太冷了。
本来,要是来了虫群或是藤蔓群,他在帐篷里面就能听到声音,然后警醒大家,谁知道这次来的是尸体,还静悄悄的?
听到对内宝贝画家San的叫喊,卢克一个激灵,拎着刀就出来了,刚好看见虞幸狼狈躲开一个血呼啦叽的玩意儿,他连忙高喊:“往这儿跑!”
然后卢克就挡了上去。
这只小队别的优点没有,队员的体力当真不错,胆子也大,其他人也陆陆续续醒了过来,除了爱丽探出脑袋围观,其他队员全都迷迷瞪瞪抄起家伙就往血色怪物那儿冲。
冲到一半他们清醒了,明亮的月光将血人的模样照得一清二楚,众人心中纷纷骂了一句“草”,然后一边朝怪物抡刀和匕首一边给自己壮胆:“这又是啥邪门儿玩意?”
血人大概没有智商,这么多人一起来,它也没有要后退的意思,谁离得近它就扑谁,由于它速度太快,众人一个不注意就又受了伤。
惨叫和更加坚定的刀子混合在一起,他们都想快点把这东西消灭,太危险了。
“卸它关节!往腿上砍!”刀疤不愧是经验丰富的盗墓贼,他很快找到血人的构造缺陷,招呼大家往四肢和脖子上砍。
砍了不疼没关系,多砍几下,砍断就好了。
在攻击间隙里,卢克叫道:“这特么是粽子吗!”
“明显不是,这不是僵尸,更何况,这附近哪有棺材啊!”爱丽在后方很安全,她一边祈祷待会儿自己不要工作量太大,一边观察周围是不是只有这一只血人。
她本意是图个安心,没想到还真让她在远处的灌木后看到另一个奇怪的人型生物。
虞幸趁这个时间跑到她旁边,像是被吓坏了似的大喘气,爱丽惊恐地拉他一下,一指灌木丛:“靠,你看那是什么?”
虞幸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大概十米开外的地方,一个黑黝黝的人影站在那里,和刚才血人站他帐篷外面的姿势一模一样。
所以类推一下,这是“死人”在开始攻击前的准备动作?
虞幸还以为自己能偷懒,没想到今晚不得不战斗,他匕首握在手里,发现那个灌木后的人影和血人不同,不但皮和五官还在,穿着的衣服也还算完整,俨然就是——小队的冲锋衣和工装裤!
“阿德?”虞幸没有认为那是诗酒,因为人影身高和诗酒不符,而且没有胸。
“谁?”爱丽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重复一遍,“阿德?”
嘿,你猜怎么着,越看越像嘿!
她眼中浮现出恐惧,墓里尸变的尸体虽然可怕,但大家怕的是它们的战斗力和一些诡异的能力,可眼睁睁看着身边熟悉的人死后变成了怪物,那就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了。
“那那个呢?”爱丽扭头看被围攻的血人,“难道是刺头?”
“聪明。”虞幸没有解释太多,他拍拍爱丽的肩膀,“别赖在帐篷里了,你不出来的话,待会死人来了你跑不掉。”
话音刚落,灌木丛后的“阿德”就朝虞幸这边扑了过来,爱丽惨白着脸,在虞幸的帮助下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还朝正在对付血人的小队众人叫了一嗓子:“这边也有!”
孙哥看清阿德的脸,骂了句脏话,和刀疤、殷子一起来虞幸这边帮忙,这次虞幸看了个明白,这些人打架狠是狠,技巧却太差,或许对付活人还有用,对付死人就很鸡肋了,难怪在那边和血人纠缠了这么久还没搞定。
啧啧啧,这是教训太少啊,一看就没遇到过多少起尸的墓。
“阿德”光看卖相比血人刺头好看了不少,它身上的香味已经消散了,满身的黑都是虫毒蔓延造成的。
虞幸作为小队的暂时成员,也上去悄咪咪帮了下忙,砍掉了一只腿的膝盖。
“阿德”顿时跪倒在地,殷子见状大喜,在它背后扬起了匕首,直接扎进它的脑袋,谁曾想它竟然下半身跪着,上半身呈一个很夸张的转动角度,黑色大手钳住了殷子的胳膊。
众人惊呼还卡在嗓子里,它将殷子往下一扯,另一只手掌捏向殷子的脖颈,殷子脸上的喜悦才刚来得及变成恐惧,就听空气中一声令人牙酸的“咯”,他的表情定格住了。
颈骨断裂,殷子的头软软垂下,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殷子!”孙哥红着眼睛大喊一声,刀疤迅速砍断了“阿德”的两只手臂,孙哥一刀斩断它的头颅,它才安分地倒下。
“怎么会这样……”爱丽吞了口口水,血人那边也传出惨叫,她强自镇定下来,捂着自己的手。
她可以慌,但她的手不能抖。
有人受了伤,她的手就是最大的倚仗,绝对不能抖!
血人终于被芬利干掉,他们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好在这边只是阿龙的胳膊被血人咬了个深深的伤口,其他人伤更轻些,没有人死。
“快,进帐篷,我给你们止血消毒,还有你,阿龙,你的伤需要缝合。”爱丽发挥了自己的职业素养,她发号施令,众人快速恢复秩序。
虞幸没有去凑热闹,他向爱丽展示了一下自己并没有受伤,便回到自己顶上破了个洞的帐篷里,思考了一下,把画筒重新扣到了腰上。
他总有种预感,今晚的事还没完。
因为……这片山谷也太安静了一点,连虫子和鸟雀的叫声都听不到,今天刚在山上死亡的两个人变成了会动的尸体来到了山谷,且不说它们辨别方向的依据是什么,来这里的目的是活人还是山谷这个地方本身,且说……
山上死的,不可能只有他们队的两个人吧?
其他队伍的死人呢?被解决掉了,还是同样隐藏在山谷中,只是因为距离较远名没有和这两具尸体一起到来?
这是虞幸所想到的最坏情况,他打算把包和画筒带在身上睡,大不了坐着睡,免得变故发生他来不及拿物资。
其他的都好说,唐刀和香炉可不能丢,还有食物和一些绳索抓钩,没了的话会很烦。
他休息了一会儿,便听到隔壁帐篷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爱丽正在给阿龙打破伤风,起争执的是芬利和卢克。
虞幸听了一会儿,听出他们是对殷子尸体的处理方法产生了分歧,卢克希望把殷子埋起来,让他不至于曝尸山野,芬利则主张把殷子尸体的手腿砍断。
他听到芬利那破锣嗓子透着一丝狠厉:“你是蠢猪吗,还看不出来这山的古怪?死在山里的人都尸变了,殷子很可能也会变,趁这个时候把他手脚砍了,我们就免受一次袭击!”
“谁说得,根本不一定好不?”卢克也不肯退让,“刺头那样儿看上去是死在藤蔓里的,阿德是因为毒虫,说不定他们会尸变都是因为山里的植物和动物有毒,殷子可没有,他什么内伤都没受,就是脖子断了,怎么会尸变?都是兄弟,他死在这里我们不能把他带回去,好歹留个全尸吧!”
“草,收起你的圣母!”芬利简直要气死了,“他真尸变了,到时候你能负责?你负责不起!”
这里就能看出经验丰富的老人和只下过一次墓的新人的区别了,芬利明显更加狠绝果断,卢克则还抱着一丝天真。
可惜,在这里,天真如果没有足够的保护伞,就会害人害己。
虞幸在自己的帐篷里轻笑了一声,他想,这场争执必然会以芬利的胜出做结尾,因为这个队伍里的人都不是什么义气人士,利益至上才是他们聚集起来的原因,没有人愿意承担风险去照顾一个已经死去的同伴的感受。
因为没有必要。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他看过的那本小说里的吴邪一样,有张起灵和胖子保护着他的天真无邪。
越是天真,后来要付出的成长的代价就越大么,都是这样的。
虞幸脑海中莫名闪过自己从前的样子,要是他刚从海外学画画回来,别说尸变了,就算是一具老老实实的尸体放在那里,他都不一定愿意去看。
啧,怎么老想些有的没的……山里有毒气会让人精神力涣散吗?
他警惕地打住了脑子里的想法,听着外面的人少数服从多数地决定了殷子尸体的结局——除了卢克以外,爱丽不发表意见,其余人都同意砍了殷子手脚。
虞幸隔着帐篷都能感觉到卢克发自内心的不解,他大概在疑惑为什么相处起来还可以的队友们全都这么冷血。
“我出去透透气。”卢克瓮声瓮气地说。
虞幸拉开帐篷,看着卢克走向不远处的背影,皱了皱眉。
他道:“卢克,别往那边去,心里不痛快的话,可以和我聊聊。”
卢克有些意外地转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好。”
然后,他就呆住不动了。
虞幸从他迅速变得惨白的脸色中看出了什么,探出帐篷往后方看去,也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山谷更深处的方向,渐渐出现了很多站立的人影。
在半人高的灌木后,人影林立,影影绰绰,一眼望去不下于二十个。
“我日,好多尸体!”卢克风一样冲回爱丽正在给大家疗伤的帐篷,声音都因为害怕而颤抖起来,“都特么别讨论谁去砍殷子了,好多尸体,呸,尸变,二十多个!”
这是个比较安全的山谷?狗屁,这分明是个死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