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鬼没有过分靠近,作出亦步亦趋地姿态,但远远缀在后面,起到的效果也差不多。
两边的鬼物刚准备对虞幸动手,就被饿鬼的气息吓走了,对于鬼物来说,一直跟着一个人,就相当于把这个人纳入了自己的猎物范围。
这让虞幸一路上顺畅不少,但也少了很多乐趣。
虞幸朝饿鬼看的那一眼让饿鬼有点紧张,立刻躲到了房子后面,可惜头太大,还露出来半边。
哎……
虞幸毫不怀疑,对方想把他当成长期饭票,但忌惮他的力量才不敢靠太近。
那算了,就这么缀着吧。
村……不,城市很小,他没一会儿就走到了所谓的娱乐区。
娱乐区倒是和接引区、居住区不同,那两个区都是被木篱笆围起来进行分区的,娱乐区却是以“距离”为区分——
它的周围空了好大一片地方,几乎和其他区域泾渭分明。
整个娱乐区被做成了一个联排别墅的样子,虽然比别墅捡漏许多,但也算是地下之城里奢华的一个区域了。
虞幸打量了一下,联排别墅和其他区域中间隔着光秃秃的土地,连石板路都断了,现在是晚上,要是白天,那有任何人想进入娱乐区……
都会异常显眼。
随意往这边看一眼,就能看到别人往联排别墅走的身影,无所遁形。
这是为了什么?监视进入人员?
虞幸挑眉,很有兴趣地几步闪了过去,来到联排别墅的其中一扇大门前。
“滴答。”
他手还没摸到门板,一滴血就带着微弱的腥气从上方滴落,恰好落在他抬起的手背上。
嗯?
虞幸在这一刻突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神色如常地退后一步,又退后一步,到了台阶下,才猛的抬头朝刚刚的屋檐看去。
一张惨白惨白的脸贴在联排别墅的屋檐上方,四肢纤长扭曲,呈反关节,壁虎一样攀附在木头人。
长长的舌头和没有眼白的眼睛让白脸看起来分外渗人,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虞幸,舌头下有口水流出。
虞幸歪歪头,仔细看了一会儿这个鬼,没看出是个啥。
不过果然,娱乐区这边虽然一路上看到的鬼物特别少,但还是有鬼物镇守的——能把别的鬼物逼走那么远,这只白鬼的力量应该不比饿鬼弱。
现在,它就挡在门口,不让虞幸进去。
虞幸下意识看向周围,想找找有没有能利用的其他鬼物,他最喜欢和鬼物们一起玩了。
可惜的是,白脸鬼把附近的鬼物赶走得很彻底,没有鬼和它争这栋联排别墅。
然而占据得再彻底,白脸鬼也进不去,这是肯定的。
虞幸露出笑嘻嘻的表情,重新上前,这次,他的诅咒之力主动伸出去,在白脸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那只鬼裹成了蛹。
他全是看出这只鬼物的类型了,说起来有点像他刚登岛时遇上的那间密室里,被锁链束缚的人肢蛛。
虽然大部分地方都有出入,但同样是四个肢体,一个人面,或许眼前这只是地上的人肢蛛的祖宗呢?
被诅咒裹起来的白脸鬼物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开始剧烈挣扎翻滚,一丝丝血迹不断从蛹中渗透出来,染红了一片又一片。
“抱歉啊,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或许不太方便让你进去玩。”虞幸施施然抬腿跨过白脸鬼物,用诅咒同源的力量把门弄开,“你就……在外面活动活动筋骨吧,乖乖等我出来。”
白脸鬼物愤怒地发出了伽椰子一样的气泡音,听见这声音,虞幸脑子有一瞬间的刺痛。
重重叠叠的伽椰子声音开始在他脑子里回荡,造成了非常大的精神污染,虞幸甩甩头,压下这种难以防范的精神波动,笑容淡下去一点。
他在进门之前,抬起腿……
对着蛹形鬼物踢了一脚。
顿时,已经圆滚滚的鬼物被一脚踢飞,向着饿鬼的方向咕噜噜滚过去。
饿鬼眼睛一亮,虽然它依旧吃不到东西,但遇到香香的厉鬼就杀死咬一口的习惯没有变,这几乎已经是它的本能。
遇上到嘴的蛹鬼,饿鬼瞬间扑了上去,不管里面的鬼物怎样挣扎,一口先咬在蛹内鬼的脖子处。
见到饿鬼这么有活力,虞幸就放心地扭头,走进木门里了。
……
娱乐。
隔绝于文明的地下之城,扭曲而怪异的观念,在这种氛围下生长的“人们”,会以什么为娱乐?
在看到别墅内景象之前,饶是虞幸比其他正常人活得都要久,也绝对想象不到。
他居然看到了一排牙齿。
一颗颗独立的牙齿像是刚从牙龈上被拔下来一样,用红色的丝绳串起,挂在高高的架子上,像极了古时候用的珠帘。
而那些牙齿之上并不洁白光滑,反而是凹凸不平,一张张扭曲痛苦的小小人脸汇聚在牙齿表面,人脸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隔着乳白色的釉,凝望着虞幸这个陌生人。
一整面墙上有无数个这样的牙齿,也就有无数个这样的脸。
虞幸望过去的时候,感觉它们好像就是活生生的人,其中的绝望和痛苦宛如实质,他几乎可以听见一声声呐喊。
“这是什么东西……”他少见地喃喃道。
这样的牙齿占据了他整个视线,如果说每一颗牙齿上都见过了一个灵魂,那么这整面墙的牙齿,究竟意味着多少人丢了生命?
一个人的死亡,只要见得多了就会习惯。
但大面积的死亡,如同战争与灾难一样,永远那么令人心悸。
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娱乐”区?地下之城的这些“人”,究竟把什么当做娱乐?
生命?他人的痛苦?
牙齿也仅仅是这间房间的其中一个部分罢了。
在房间的正中央,还有一个奇怪的水晶球。
水晶球完全是透明的,在黑暗中散发着莹莹的淡金色微光,也正是凭借这些微光,虞幸才能看清楚牙齿上的人脸。
光影不断变幻,是因为水晶球并非静止不动,透明的玻璃里,不断的闪现过一个个虞幸未曾见过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