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还未起,她睡得安稳,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手,事情已经成了一半,且霍云婉说大概还要几天,那最近就是无事的。床上被褥又是新晒过的,闻着十分舒服,赖在里面,自然就不想起来。
鲁文却已纵马十里,跑了一圈又一圈。京中的消息送到之后,拓跋铣一行人并未久留,与霍云旸交代了一些重要事情,顺便互换信物之后就出了平城。鲁文安已经从霍悭口中套出了全部事实,只是被那句都是为大梁好给哽住了脾气,强忍下心头愤怒。
但他也没有答应帮霍悭办事,相反他根本不信任胡人,见拓跋铣如此动作,更是坚定的认为胡人定是包藏祸心,就算现在规规矩矩做生意,也难保有翻脸的一天,干脆连哄带吓的忽悠着霍悭恢复了巡防的旧规。
霍悭本就看不太起胡人,且觉得鲁文安说的十分有道理。这事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突然打起来了呢,平城可是排头兵啊,到时候死在这没地儿说理。既然城里有人操心这事儿,他乐的当个甩手掌柜。当下就把这事儿全权交给了鲁文安,还鼓励他好好干。
这是鲁文安回了平城后第一次出城巡马,城里人非,城外物事,草皮丘峦似乎丁点变化也无。他看着这些东西,心里焦急稍微放下来些。霍悭是个草包,只要自己再加把劲,就能把平城的兵力全部拿下来。到时候,就算胡人攻过来了,也不怕。他是薛弋寒一手带出来的人。
谁来了,也不怕的。
限市令经过一众文武百官的讨论,已经制定齐备,民间小散除外,凡运往羯族之物须得经乌州登记造册之后方能通过。其数目种类不得有任何造假偏差,一经查出,不赦。
此事自然交与沈元州去处理。苏远蘅与自己的把兄弟几次推杯换盏,后事便心照不宣。凡是超出了规定的,走的皆不是苏家的商号。大把大把的银票塞上去,账本上的数目,也五光十色如财宝般耀眼。
这样子,苏家反而省事了,大多事情只需要在京城盯着即可。苏夫人少不得开始盘旋别的事情。
霍家与拓跋铣盟约已定,自然在开始找人处理宁城那一线的事物。苏家的手伸不进去,但消息总是能打探到一二的。霍家现在跟皇帝有嫌隙,但不管那块地是谁的,终归都是要做生意的,只要自己先捏在手里,管他谁胜谁负呢
苏姈如手上拿的,是苏远蘅的官服。可惜啊,说是七品,怕还称不上,官位名都没有登记造册,不过是皇帝随口编了个行运使罢了。有事才上朝,一个月也去不了几次。还不就是因为,苏家手里的东西,不够大么。要大多遮住天子的眼,让他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那,才是真正的皇商。才是她想要的苏家。
涂了三四次,信才算写好,苏姈如唤苏银进来将信递了出去。收信人,正是皇后霍云婉。
善泳者死于水。苏夫人亦难逃这句千古古言
在霍云婉还是个闺阁小姐的时候,苏姈如就已经与她交好了,几乎是一步步看着她入主中宫。当然,除了那件事。此番经历霍云婉自己不信,苏姈如也不太敢相信,毕竟当初,太子过于耀眼,完全没人能料到,后来等上皇位的居然是魏塱。
不过,她以为是霍准押对了宝,至于自个儿嘛,只能说是上天不薄。京中的小姐,苏家大多是交好的。唯有齐世言的几个女儿恪守礼数,不与商人来往,偏偏就是齐清猗嫁去了太子府。
但那个时候,苏姈如也不敢做梦自己能把手伸到皇宫里去。后来才发现,这件事确实像梦一样,都发生在夜晚。那一夜之后,苏家,竟然能跟皇后说上话。银子而已,苏家最不缺的就是这个。她不需要霍云婉做什么,只要透露只言片语,就能把送出去的银子十倍赚回来,且不冒一丁点风险。
此时霍准已经贵为丞相,苏家少不得要和丞相治下的人打点交道,自然没少提起霍准的大名,甚至为了讨好霍云婉,故意多提些。
刚开始,还好端端的。可是,苏玲如渐渐发现。只要一提到霍家的事儿,霍云婉就颇为怨恨。虽然伪装的很好,但想瞒过自己,实在太难了。三番五次之后,就猜想了一些缘由出言试探。
霍云婉居然承认的很爽快,偶尔还拉着苏夫人诉苦。苏夫人表面同仇敌忾,实际心里头也就那么回事。但那时并没什么事求到霍家头上,她乐得奉承着霍云婉,免得节外生枝。
现如今却不同,霍云旸那不知怎地,针扎不透,水泼不尽,防范甚言,她觉得必须找个人代为举荐,才能让苏家的人站到霍云旸面前。先把事儿揽下来,至于后头霍家倒台,那也有倒台的办法。
思虑这么久,也只有霍云婉最合适了。不过是不让生孩子罢了,普通人之间也还有和解的余地,何况是父女。苏姈如自认为有办法解决这件事,就算不能让霍云婉马上有个孩子,起码能消消她的怨气,何况自己也没打算帮着霍家什么,只是暂时结交罢了。
她不知道霍云婉讲给薛凌的那些事情,自然也不知道仇恨的根芽蜿蜒于血肉深处。更加不知道,她的那几封信,在霍云婉眼里,不像是求情,反倒是威胁。
苏家养了永春宫太久,予取予求惯了,稍微的不顺意,被养的那个人就以为饲主是在威胁自己要听话。
薛凌伸了个懒腰,将被子搭在肩膀上发了一会呆,才跳下床。闲下来了,事情已经全部规划好,等宫里的正主儿一出来,然后去江家借几个人装样子找个地儿几刀,让霍云昇送回宫里,这事儿就算结束。
没什么为难的地方,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保证霍云昇恰好从那经过了,不过有霍云婉坐阵,这个也并不算太难。倒是另一个人,薛凌也想送过去。
虽然不知道出来的是谁,但肯定是个重要的人物没差,要是李阿牛做点什么,也许以后就不用天天在大街上溜达了。
拍了拍手,留意了一下四周无人,薛凌才推门进的院,难得她十分惬意,就来老李头处看看。绿栀十分惊喜,道:“小姐怎么来了,阿娘不是说你出京了。”
薛凌随口道:“骑马回的快。”
绿栀抖了抖手上草药道:“李伯伯的药铺快开张啦,我们正忙着呢。”
薛凌用力吸了一大口气,鼻子里是浓浓的草药味,千奇百怪什么都有。“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忙着吧”。绕过绿栀回到自己屋里,拨了拨荷包,一进到此处,就通体都是舒适。开窗看到后院里,老李头跟绿栀的爹正在给一个大柜子刷漆,俩老头不知道聊些什么,脸上笑意满满。脚下一大片地晒着各种药材。
倒是阔气,薛凌想。以前在平城,那地儿不怎么长东西,挖着啥老李头都宝贝的很,偶尔猎个黄羊,他还巴巴来要羊角。偷摸躲着晒,唯恐被人给祸害了,对比之下,现在着实阔气。
只是薛凌仍忍不住给出一样的评价:“一堆破烂儿。”
她觉得心累,在床上趴着等到吃饭,吃完了又趴回床上,绿栀过来送茶,问了两三遍小姐要不要帮忙收拾下药材啊,人懒着总是不太好。
薛凌连连摆手道:“我就喜欢懒着”。她以前在草皮子上一躺能躺一天,这才哪到哪儿。倒是这绿栀,变的实在快,都敢使唤自己做事了。可惜晚间并不能留宿在这边,她还是得回去看看霍云婉的信来了没。其实两边用的东西也没什么差别,但不知怎地,薛宅里头就是不那么的爽。
如此又过了一日,确切的时间终于送到了薛凌手上。
五月十八,真是好日子,正值夏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