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魏塱与石恒相谈甚欢,约定两国来往通商,要塞口就在安城。此事一成,鲜卑肯定不甘落后,要么起干戈,要么也先求和,那平城会成为梁与鲜卑的要塞口。
那一带又会活泛起来,平安二城一定比以前更繁华。毕竟,乱世纷争,如何能跟天下太平比
可是,其他人都是其他人。万千之数,抵不过心头一人啊,她薛家,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小姐可在外用了饭,要不要我传些来”绿栀在门外轻声问。
“不必了,用过了。”
街上零嘴多,东一口西一口的,也吃了个大饱,这会一想事,更是什么胃口也没有。该怎么给苏夫人说这档子事呢薛凌看着那堆东西,又想起今下午石亓拿着那只步摇来。
她早就有杀胡的准备,但只准备了战场,没准备好在背后捅人一刀。苏夫人这什么狗屎烂招,两日相处下来,更加觉得难以下手。怎么以前听说的都是假的,什么羯人残暴,鲜卑恶狠。这个石亓,跟齐清霏差不到哪去。
信写了三四封还不顺,干脆丢了笔。离元宵还有好几日,何况她还约了石亓去城外骑马,并不急于这一时。
拿起那两把短剑继续瞧,倒是很适合齐清霏,虽然在薛凌眼里是俩破铜烂铁。她也没打算求个什么名剑,既怕齐清霏伤着自己,又怕她伤着别人。估计齐世言也不许自己女儿玩剑的,短剑好藏在衣服里些。叫绿栀给五小姐送了去。
薛凌趴软塌上等热水,万事泡个澡再说吧。
这样子又过了一日,到了与石亓约定的时间了。薛凌翻了翻苏夫人送来的那箱子旧衣,挺好,有套窄袖的骑装。她也欢喜的紧,好久没纵马了,心底一合计,干脆扎了个男子发冠,只是没太过掩藏,一看就知道是个姑娘,这样倒显得英姿勃发。
绿栀都瞧呆了:“小姐这扮相好”。然后又苦了脸:“不会又要出府吧”
薛凌一仰头,高高束起的发丝也跳的活泼。对绿栀笑道:“没事,没人认的出你家小姐”。好久不曾这般轻松过了,成日披着头发也难受啊。
“谁认不出你是个小姐啊。”
石亓真正见到了他想见的那个人,就是这个样子。是漠子深处才有的一种丝藤,柔中带韧。在地表上以鲜绿色绵延数里,比最华丽的宝石还要夺目。一如她离去那天。
“你,你怎么没牵马”。石亓问完就想把自己舌头割下来,他想说的是“你还是这样子最好看。”
“我没马,你得给我现买一匹,不然咱就只能俩人一匹了”。薛凌仰着脸直视石亓,石亓今天也是一身骑装,胡人眉眼深邃,又生得高大,穿着汉人的衣服,越发显得挺拔,也是个好男儿样。
“买你带我去买”。石亓又想咽口水,不是这样子的,不该去买马,部落里哪个女人好看,就随手捞到马背上。他这会怎么想到要去买马。
薛凌使了性子道:“好啊,这离马市可还有好远,我不想走过去”。今天无论如何我都得和你在同一匹马上,这话本里就是这么唱的。
“你们这城内不许无官位的骑马前行”。石亓搓着手上缰绳道。
“你是小王爷,做什么都行”。
薛凌后退两步,翻身先跳了上去去,朝着石亓伸出一只手来。狐假虎威真好啊,有什么事也不用她背锅。
石亓盯着那只手,一时间没动,这是个什么说法。他在想,堂堂羯族小王爷,要一个女人拉上马,传出去,以后族里人怎么看自个儿。
“你是不是不想与我骑马”
“不是不是”。石亓鬼使神差接了那只手,不等他坐稳,薛凌就夹了马肚子。此时天色尚早,行人还稀,只有些早起做生意的开了门,就瞧见两人一马风一般从自己面前刮过。
皇城纵马,这事儿新鲜的。
石亓觉得自己身体僵硬,不听使唤。薛凌又握着缰绳,他骑后面只能握着马鞍配才没被摔下去,手臂全是麻的。好不容易到了马市,薛凌催了两三遍,他才从马上下来。
这狗真是越来越怪,薛凌想着。她不知,那些姑娘家,从古至今没有谁是自己驱马的,都是柔弱着缩在后头人怀里。
两人选了马,又驾马往城外走,倒是有人拦,一见是石亓,二话不说开了门。
薛凌觉得着实开心,她在平城不就是过这样的日子。肆意妄为,人人都要让着,今天总算又找回点感觉来。
春日了,薄冰虽还有,嫩芽却也大多冒头了,看着喜人,近京又大多是官道,马儿跑起来十分畅快。加之石亓刚刚那么一折腾,这会有点力不从心,被薛凌远远的甩在了后面,她就更加得意,随着性子不肯停。
这一走就是二三十里,闯到一片梅林里面。其他花开还需要些时节,寒梅正值盛放天,石亓也看呆了眼。两人都下了马,绳也懒得牵着了,随着马低头吃草,自己慢悠悠的走着。
“中原是美”石亓感叹道。
“草原也美”,薛凌其实夸的是平城。
石亓却误认为是在夸羯族,不由得心头暗喜了一下。道:“是啊都美,大家为什么要打仗呢”
薛凌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大的好笑事,她看的那些朝野史上,几乎没有梁人挑起的战争,全是胡族南下烧杀抢掠。这会子居然有个胡人问自己为什么要打仗。她头也没回道:“你们不喜欢打仗吗,可以随便抢自己需要的东西”。
石亓却小跑几步,到了薛凌前头停下来,看着薛凌,正色道:“阿落,我不喜欢打仗”。
薛凌没有答话,仍是碎步往前踱着,石亓眼里失落一闪而过,又升起些许星芒。开心的对薛凌道:“以后也许就不会打仗了,我们族里的牲畜毛皮一等一的好,与你们梁有来有往,人人有饭吃,就再也不用打仗了”。
有饭吃就不会打仗了,这话说的似乎天真了些,可又不知从何反驳,薛凌便刚巴巴的问了一句“你又知道”
“我自是不知道,人总该有点盼头,阿落你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