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清霏气鼓鼓的爬了起来,又狐疑的问:“该不是三姐姐你诳我。”
薛凌将两只兔子在手上甩着玩,道:“我诓你做什么,你叫个人出去看看就知道,上元夜死了人,官兵早就贴告示啦,这兔子你还要不要。”
齐清霏抿了抿嘴,一把抢了过去:“要,要,为什么不要。”
“你要实在怕,以后少装一半的针,自然就没那么厉害了”。薛凌捏了一下手腕,漫不经意道:“你大姐姐回了,怎也不去瞧瞧”
“大姐姐回了我怎么不知道,都没人告诉我。”齐清霏提着兔子开心,还以为昨晚弄丢呢。府里确实没人告诉她齐清猗回来了,不过以前大姐姐一回来,肯定是要来自己院里的,今儿居然没来。但她此时高兴着昨晚没人死掉,也没多想。
“你可好好打扮了出院走走吧,不然夫人问起,就知道你闯祸了。”薛凌站起身子要走。
“三姐姐,你等一下。剑那把剑丢了”。齐清霏怪不好意思的。
“赶明儿再给你买一把就是了”。薛凌脚步没停。这齐夫人也反常了些,最爱闹的小女儿一上午没出门,都不过来问问。
日头一点点往西斜,年过完了,春种也要来了,今年的春闱比之往年要早了数日,说是这些举子还来得及先帝三年忌。也不知道宋沧如何了,薛凌想着要不要出门,又怕错过齐府的事儿,生生消磨了一下午。
也就是这下午,她终于觉察出,这齐世言好像有那么点不对啊,具体哪儿不对,又说不上来。
绿栀来传晚上阖家宴,薛凌就把自己泡进了浴桶里,早早薰了香到主厅坐着。她倒不是最早的,齐夫人和齐清猗坐着多时了,见薛凌先来,微笑着点了头。三人干坐着没什么话说。
齐清霏来的最晚,估计是怕被人看出来不对劲,收拾好一阵。来了先冲薛凌吐了个舌头,才坐那。丫鬟传了菜,一时父慈子孝。
齐世言说最近忙于朝事,疏忽了家里。几个女儿争相撒娇,看的齐老太都多呆了一会才走。
薛凌不好太过亲密,也不好太过生疏,只能编各种花样逗齐清霏,免得其他人与她说话。一门心思等齐清猗沉不住气。
这席间,齐清猗坐立难安的样子,估计只有齐清霏没注意到,连齐清雨都问了好几次大姐姐是不是不舒服,被齐夫人遮掩了过去。
眼看着要罢席了,齐夫人使了个颜色,下人全部退了下去。齐清猗终于喊了一声:“爹,女儿有话要说。”
她神色郑重,一桌子人都放了手上筷子,薛凌微微后仰了一下,靠在椅背上,这戏,总算要开台了。
齐世言道:“王妃但讲无妨”。他说的是王妃,为人臣子,他从不失了礼数。
齐清猗声音有点颤抖:“爹,女儿,有孕两月了”。话一说完,眼眶都犯了红。
她知道自己不该回来,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她是齐家长女,生来也是万千宠爱,以前的爹不是这个样子的。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时,他尚且称呼自己“清猗”,而今不过是个王妃,却再难感受到一点父女情分。
齐家的女儿,都是阳光雨露下长起来的,进了东宫,与自己的丈夫也是举案齐眉。一开始,怎解其中味
然岁月是最好的老师,夫君横祸,父皇死因不明。外头人只当天子把陈王供了起来,里头的人才晓得,那不过是个金子造的囚笼。从烂漫妇人到今日世故王妃,不过短短三载而已。她已经想的透父亲为何成了这样。
一开始也曾想过就此作罢。自己的夫君才当得起个仁字,看天下升平,便道闲散一生也无妨。可魏塱分明是步步紧逼,府里一草一木都是精挑细选送进来的。除了两个陪嫁嫲嫲,她堂堂王妃,甚至使唤不动一条阿猫阿狗。
偏人是个贱骨头,越难捱,越捱的住。夫妻煮酒烹茶,吟诗作画,竟也过出些苦中作乐。
直到,直到她月事迟迟不来。那几天,腿上伤口都不敢愈合,唯恐弄脏的布带不够多,瞒不过府里眼线。
这是多么大的惊喜,她的夫君居然有后了。
偏这是多大的祸事,可能她不仅保不住这个孩子,连自己也保不住了。
陈王是个跛子,树倒猢狲散,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除了魏塱下令百官装样子,平日里门可罗雀。齐清猗看着夫君为难的脸,明知回来大概无用,可她没有办法,有一丝希望,她也要求人保保这个孩子,这总归是齐府的外孙吧。
她先回来与娘亲哭诉了一番,可娘亲还是那个后宅妇人,只道她是孕妇多疑,当天陛下圣明着呢。最后架不住自己一个劲抹眼泪,才应了今晚帮忙跟爹说说。
薛凌看见齐世言脸上肌肉跳动了一下,自她来齐府,就没见过齐世言有啥表情变化。永远是不苟言笑,刚正不阿,就差把忠臣二字刻脸上了。
她听见齐世言说:“这是喜事”。不像是道贺,倒像是硬挤出来的来,甚至都没装出个笑容来,也没问问孩子几个月了。
这齐世言果然不对,她终于明白哪儿不对了。这个人没有情绪。当初她进府说雪色死了,他没情绪。她以为是男人薄情,一晚露水能有多大印象。
后来她说在外面过的苦,齐世言是安慰了几句,可现在回忆,好像也平淡的很,是那种你既不觉得他在作假,但也完全不激动的平淡。今晚自己大女儿有孕了,他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一个人,怎么能没七情六欲呢除非,他把它藏起来了。
“爹,女儿想求你保住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