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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入乡随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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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回过头去,看向蒋媒官手中展开的画卷,画上女子静静坐于椅中,身形削弱,清丽的面孔上一双眼睛略显黯淡。

单只一点,足可见画师的画技十分高超传神,且于画像上费了些“心思”。

片刻的走神后,严明缓缓转回头来,面上不见波澜,脚步却仿佛沉了许多。

“姜大人的独女啊这可不成,咱们这北地条件艰苦,可不能委屈了姜大人家的千金。”印海摇头,这姑娘一看就像是身体不好。

蒋媒官不置可否地笑着,又展开一幅:“一切还须看将军的眼缘,缘分这种事最最是可遇不可求的”

“这个不错”印海满意点头。

萧牧也认认真真看了片刻。

嗯,是不错。

画得不错。

的确有晴寒先生的风范在。

见蒋媒官还要再拿画像,他开口打断道:“今日且到此吧,我还有公事需处理。”

说着,看了一眼印海和王敬勇:“蒋媒官当下更该着意于我这些手下。”

迎着蒋媒官投来的视线,印海微微笑道:“有劳了。”

如此一唱一和之下,蒋媒官只得笑着点头,刚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被萧牧使人送了出去。

“你是没瞧见,那是油盐不进啊瞧着没什么架子,说起话来也算和气,可偏偏不给半点机会”蒋媒官来到衡玉房中,大肆倒了一番苦水,说得嗓子都干了:“说是叫我给他手下人做媒,暂不论那些人瞧着没一个好出手的,且还不知是不是刻意拿来拖延我的借口呢”

“纵然是借口,也要去办。”衡玉靠在榻中,翻了一页良人册,看似漫不经心地道:“既是接了这差事,来了这营洲,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说着,似略略思索了一下,道:“不如便从年纪最小的那个开始吧”

“叫蒙大柱的那位”蒋媒官想了想,点头道:“瞧着倒是最正常的一个,十八九岁尚是议亲的年岁”

甭管如何,先挑个容易的来,若能来个开门红,也能保全些她京师第一媒的颜面。

想着,便道:“昨日似是听说,他正是营洲人氏”

“是,且家中有几间铺子。”衡玉合上良人册,道:“到时我随蒋姑姑一同去见见他家中长辈,先听听蒙家人的意思吧”

蒋媒官点头,既是说媒,自当还要摸清家底,先见过对方家中长辈再说。

衡玉便思忖着接下来的行事。

外间传来说话声,是侯府的女使来送晚食了。

饭菜很快被摆好,蒋媒官叹道:“菜式倒是丰盛”

衡玉坐下看去,不止丰盛,且还照顾了京师的饮食习惯。

于礼节之上,侯府的确不曾有任何短缺。

一餐饭倒也吃得愉悦。

饭后净手漱口罢,又有一名女使前来,却是道:“我家夫人想瞧瞧自京师带来的闺秀画像,不知吉画师可得闲送去”

女使含笑道:“夫人想着吉画师同在京师,又与这些闺秀们年纪相仿,必然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

衡玉尚来不及开口,蒋媒官便笑着点了头:“是是,得闲得闲”

萧将军那里走不通,却还有萧夫人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她怎忘了这个

若能从萧夫人这儿另辟蹊径

蒋媒官笑着推了衡玉一把。

衡玉也大大方方地笑着点头:“烦请带路。”

她既要在营洲城行事,自当事事殷勤些,与人多接触,方能有多听多看的机会。

只是萧夫人表现的比她想象中要更热情,催着她吃茶水点心,又与她闲话颇多,且问了些她家中之事,很是平易近人。

而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另她更为惊讶的存在

初进房中,她一眼便看到了房中茶几上方悬着的那幅老者垂钓图那分明是她阿翁的画作,且没看错的话,还是真迹。

考虑到自家阿翁名声在外,画作流传至此也不算稀奇,应只是凑巧而已。

然而接下来所见,却是在逐渐推翻她这个简单的猜测

侍女捧来茶盏茶壶,其上描着的赫然是她阿翁笔下最具个人特色的红鲤图;

装着点心的瓷碟之上,是阿翁画过的山寺红梅;

还有屏风上所绣,也是出自阿翁之手的春景

仔细看,还有纱灯、梳妆柜面

等等

若没看错的话,就连萧夫人头上的那对仙鹤仰颈簪子,也也是照着阿翁画中的神态打出来的

这些细节虽是隐晦,可阿翁每幅画她都记得一丝不差,旁人纵然看不出,她却绝不会认错。

所以她这是来到了个什么地方

如此再想到那日厅中初见,萧夫人那句“敬仰晴寒先生”的话,衡玉不禁觉得这非但不是客套话,且已是相对含蓄的表达了

而无论所见是否有刻意安排之嫌,萧夫人的热情是真是假,衡玉的回应都十分真诚,但凡萧夫人问及画像闺秀之事,她所知皆如实作答。当然,并不擅自论人品行长短。

“这位赵国公府上的长孙姑娘,在姊妹中行三,我曾是见过的。”衡玉望着女使展开的一幅画像说道。

“嗯,好看得紧。”萧夫人满眼笑意地点头。

一旁的女使眨了眨眼睛夫人的眼睛分明在盯着吉画师呢,所以到底是谁好看

“夫人,郎君到了。”一名女使入内室通传。

纵已有侯爷爵位在,然在内院里,萧牧偶尔仍会被家仆称为郎君。

“让人进来吧。”萧夫人眼底笑意更浓几分。

衡玉自椅中起身。

萧牧走了进来,看着施礼的少女,略有些意外。

又看一眼女使捧着的画像,颇有种逃无可逃的窒息之感。

“吉画师不必多礼。”

萧夫人招招手示意:“都坐下说话。”

萧牧应“是”,与衡玉一前一后落座,正要问一句“母亲唤儿子前来何事”,就听自家娘亲已经开了口:“说起来,咱们家中与晴寒先生也是有些旧交在的,当年晴寒先生游历至北地,同你父亲还曾一起吃茶论诗呢。”

萧牧听得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衡玉。

他之前从未听母亲提起过。

对上他的视线,衡玉也有些茫然:她也是刚得知此事。

萧牧默然。

明白了,所以多半是母亲瞎编的。

自家的娘,自己了解。

他“父亲”去世多年,而晴寒先生也不在人世,怎么说全凭母亲心情了。

“吉画师此番来营洲虽是办差,但咱们也理应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的。”萧夫人看向儿子,笑着道:“景时,如今千秋城也收回来了,你也该安下心来在家中歇养一阵子了,明早咱们带吉画师出去逛逛,也瞧瞧这营洲城的风土人情再挑一处早食做得好的酒楼,尝尝营洲特色”

萧牧看着自家娘亲逐渐激动的神态,只觉得她脸上仿佛写了三个大字:发财了。

能遇到晴寒先生的孙女,于身为晴寒先生狂热崇拜者之一母亲而言,可当真是发了大财了

衡玉则颇觉受宠若惊。

正想着是否要婉拒时,忽听窗外响起一道低喝声:“当心有刺客”

“保护好将军和夫人”

旋即便是混杂的脚步声和刀剑相击声。

刺客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衡玉蓦地身形紧绷。

然而却见身边的女使依旧神色如常地撤换下冷掉的茶水。

再看萧牧,只见其平静地往窗外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接过女使换的新茶吃了一口。

衡玉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遂又不确定地望向窗外,廊下灯火分明映照着打斗的身影,刀光剑影之下,并有闷哼或惨叫声传入耳中

明明没看错啊

可室内非但不见丝毫惊慌,甚至

“前几日听说靖水楼的掌柜新请了一位京师来的掌勺大厨,想来兼顾营洲特色之余,应当也能照顾得了吉画师的胃口”萧夫人对早食去处的思索,并不曾被打乱分毫。

“夫人,小竹馆的早茶倒也不错。”一旁的掌事婆子提议。

女使绿蜡则道:“还有苗记包子铺,虽说不过是间小铺子,但铺中的包子却是营洲城独一份儿,听说柳主薄但凡回城,每日晨早都要去呢”

“既是好去处,那便都去尝尝。”萧夫人看着衡玉,含笑道:“不着急,一日日去。”

见衡玉脸色复杂,萧夫人看了眼窗外,恍然了一瞬,连忙温声安抚道:“吉画师莫怕,这都是常事。几个宵小罢了,有护卫在,他们闯不进来的。”

瞧她这脑子,险些忘了吉画师是头一遭经历此等事。

衡玉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轻轻点头,便也捧着茶盏吃了一口。

虽说此等习以为常的态度令她无法理解,但她这个人,还是很擅长入乡随俗的

窗外的打斗听起来愈发激烈了。

衡玉抬眼间,只见一道人影闪至窗外似要破窗而入,此时一柄长刀紧追而来,随着刀剑没入血肉的声音响起,有鲜血喷洒在了窗纸之上。

“扑通”一声人影倒地,浓重血迹仍留在窗棂上。

衡玉握着茶盏的手指陡然收紧,面色几乎一瞬间变得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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