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夫人正色道:“大娘子当知孩子错了便要承担后果,一味纵容溺爱反倒是害了他。”
承担后果
一旦罪名定下,纵然日后从牢里出来,此生也再不能科考入仕
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你们非要毁了我才满意吗”曹观亭眼睛发红地道:“我寒窗苦读十余载,你们休想断我前程”
“又错了。”衡玉看着他,道:“你的罪名是大盛律所定,你是说大盛律毁了你的前程吗”
不过,如此德行,倒是早毁早好,利国利民。
“你”曹观亭被激得眼前一阵发黑,却似猛地想到了什么,忽然走向一旁的女子,双手握住她的肩,道:“莲娘,我是骗了你,但那皆是因为我不想失去你这是我家中安排的亲事,当年我根本无法拒绝,我不想娶她我待她只有厌恶而已我真正心悦的只有你一人,否则我又怎至于用尽心机,甘愿冒触犯婚律之险也要与你成婚”
“”女子定定看着他。
所以,骗了她,还要她为他的“深情”而感动吗
至于甘愿冒触犯婚律之险
从他方才的反应来看,他更像是没读过婚律吧。
生而为人,倒也不必如此往自己脸上贴金哦,是抹粪才对。
还有不想娶吉家娘子,待吉家娘子只有厌恶而已
他竟是认为她会因为他贬低轻视吉家娘子而心生优越,觉得自己在他心中独一无二吗
呸,她只会觉得他愈发低劣不堪罢了
见她眼神嘲弄,曹观亭忙又道:“况且我触犯此律,你亦与我同罪莲娘,你我才真正是一条船上的夫妻”
言下之意,待到了公堂之上,她改口还来得及。
“还是错了。”衡玉再次提醒道:“此事已知这位娘子是受你欺骗,期妄而娶者,女方不坐。”
这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坐牢的只有他自己
就说人活着要多读律法的嘛。
至少知道自己错哪儿,好歹存些敬畏之心。
否则,一不小心这就走岔路了不是。
“”看着不停说话打破他计划的小姑娘,曹观亭气得嘴唇颤抖,面容铁青。
其母云氏也死死瞪着衡玉。
小姑娘看似生得娇憨俏丽,春日枝头桃花儿般的模样,笑起来时甜丝丝,可心却是黑的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数年来这小贱人背后没少给那扫把星出主意对付她
“这里是曹家,岂容你一个小辈再三插言”脸皮已经撕破,眼看没了回寰余地,云氏再难控制情绪,面色狰狞地讥笑道:“也是,没有爹娘管教,幼时又不知被拐去了什么腌臜地方的东西,难怪没有丝毫教养”
衡玉笑了笑:“自是比不得大娘子的教养好,竟养出了一个坐牢的儿子,当真是来日可期。”
“你”云氏还要再骂,骂声却被惊叫替代。
一只茶盏砸在了她的额头上,茶水浇了满脸满身,茶盏在脚边碎裂开来。
喻氏看了看犹在手中还没来得及丢出去的茶盏,不禁愕然。
是宁玉快她一步砸过去的。
“你这贱人,竟敢对婆母动手”额头出了血的云氏尖叫着这贱人哪儿来这么大力气,平日里给她捶腿捏肩时分明软绵绵的提不上劲儿
她眼中一贯柔弱温婉的儿媳此时满眼怒气,一字一顿地道:“嘴里再敢说些不干不净的话,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云氏眼前一阵发黑:“果然什么贤良淑德,全是装出来的亏我们曹家当初瞎了眼,可怜你家道中落否则有谁愿娶你这扫把星过门且又是个不能生养的废物你但凡膝下有个一儿半女,观亭又怎至于去养旁人”
宁玉冷笑出声:“莫要说笑了,你难道便不曾想过,不能生养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儿子吗”
这句话,她憋在心里实在太久了。
一旁曹观亭的妾室惊讶掩口。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这么觉得么
“你简直不知廉耻”曹观亭面色脖子涨红。
喻氏乜了一眼对方无能狂怒的模样,冷笑声:“行了,连孩子都生不了的男人就别说话了。”
“你们”
“够了”孟老夫人重重敲了敲手中的拐杖,看着曹家母子,肃容道:“当初阿宁为爹娘守孝之时,因不愿耽搁令郎,老身便使人传过话给贵府,若贵府愿意,可由我吉家出面取消这桩旧时婚约,可贵府的答复却是模棱两可。直到三年前,曹大人被贬官,贵府突然登门提及婚期。此中心思算计,便不必明说了故而若说可怜,那也是我吉家可怜你们曹家,才会让阿宁下嫁”
“本以为你们纵是看在这份恩情上,也当对阿宁爱重再三,相互理解扶持,可到头来一片好心却反倒成了你们拿来磋磨她的理由说到底,是我们吉家当初舍不下脸面,又识人不清,才叫宁儿踏进了火坑,不怪旁人算计。只待此事了结,从今往后,我吉家与曹家再无干系瓜葛”
“阿宁走,随祖母去府衙”
孟老夫人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毕,由衡玉搀着缓缓起了身。
“是。”宁玉应下,这次是真真真切切红了眼眶。
她看向苏莲娘:“还要有劳娘子随我等前去公堂说明此事。”
苏莲娘垂下视线:“理应如此。”
莫说不会被连坐,纵然同罪,她也要告发曹观亭。
至于被骗后还要替对方遮掩
她苏莲娘好好地一个人,怎就至于自甘下贱到如此地步
“你们你们不能走”云氏还要阻拦,却见官府的人已经到了。
眼看着儿子被官差带走,她毫无仪态地痛哭骂道:“杀千刀的扫把星走着瞧我曹家绝不会放过你们”
追着出去的丫鬟折返回来,神色犹豫地道:“大娘子,方才婢子听到外面议论,说”
“说什么”云氏狠狠盯着她。
“有人说说是吉员外郎被圣人一道圣旨指去了东宫,接任太子舍人之职。”
什么
吉南弦做了太子舍人
云氏头顶仿佛炸开了一道惊雷。
太子舍人为从五品,官阶固然不算如何高,可入了东宫,成了太子的人,那日后
这边自家儿子面临牢狱之灾,那边被她看作鸡肋、刚变成仇人的亲家郎君却一跃高升,这真真是
“大娘子大娘子”
“大娘子昏了,快,快请郎中来瞧”
曹家大门外哦,大门已经没了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怎连门都给卸了,这吉家看来是铁了心不打算回头了啊”
“就为了一个外室”
“怎还请上郎中了莫不是打起来了”
“打起来也是正常的,没听说么,吉家二娘子也在”
“那便是了,有这位小娘子在,少不得要大闹一场的”
“不对,这么大的热闹,怎不见几个人来”这种事,按说不该是本年度挤破头也要看的热闹吗
此时,几名怀里揣着瓜子蜜饯的百姓从一旁跑过:“曹家有甚好看的,要去那也得去官府啊”
这些人的八卦嗅觉完全不行啊,活该占不到好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