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啊,还是那么爱操心。年轻人的事让他们年轻人去干,担心也没用,照顾好自己,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
苗老太爷瞧见了老友状态不佳,却还在操劳那些锁事,嘴里数落他,却扶着他在椅子坐下。
宋文迁在椅子里挪了个位,让自己靠得舒服些,人瞧着疲惫,精神却不错。瞧着忙碌不乱的县衙,放心了许多。
“青云不一样,他要是跟田多良一样,用不着我操心。”宋文迁笑着说,身在其位谋其职,身为幕僚,这本该就是他应当做的。
不就是个县太爷嘛听说当年老友才是厉害,以一介草民的身份,闯进了庙堂,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皇帝老儿骂了,然后一甩袖子,两袖清风走了。
自此,再也没有踏入朝堂,不进京城。不管谁来礼贤下士,都没用,说不去就是不去。
苗老太爷弄不懂老友的心思,老友性子顽固,自己愿意,谁劝也没用。两人说着闲话,听见县衙外面闹哄哄的。
“朝明啊,外面闹什么那么热闹,你去看看。”王朝明安顿好他们村的人,一进后堂就被宋文迁使唤。
“田多良他们拉了粮食回来,听山寨的兄弟们说,青云在刑场跟难民发话,开仓放粮。外面就是田多良带着山寨的兄弟们,从粮仓拉回来的。县衙门口,全是难民。”王朝明从外面进去,所以知道情况。
“走,去看看。需要帮忙的话,搭把手。”这是大事,青云他们不再,宋文迁要去替他把关。
县衙的大门外的街道,早上还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现在人满为患,一眼望过去都是人头。
难民们或蹲或站,个个眼巴巴盯着县衙门口。老远瞧见街道那边,有人推着板车过来,板车上堆满了一个个的麻袋,难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兄弟们,粮食回来了,有力气的跟我过去搭把手。”有精明的难民,振臂一呼,然后带着人跑过去帮忙推。
田多良看到他们过来,笑着夸了一句,“你们不错啊我们人手不够,你们来的正好,后面还有十几辆板车,都过去帮忙,没有板车的,跟我一样抗过来。早点抗完,早点吃饭。”
田多良喊来一个山寨的兄弟,带着难民去粮仓,难民们看到满满一大仓的粮食,眼里冒绿光。
如果没有刑场那幕砍头的事,震摄到了他们,如果青云不说将粮发给他们,这个粮仓的粮食,早被他们哄抢光了。
黑熊带着兄弟们看守粮仓,山寨兄弟转达完田多良的话走了,黑熊看了看难民,什么也没说,喊来兄弟们搬粮出来。
一个难民扛不动一袋粮食,两个人抬,像蚂蚁搬东西一样,往县衙去,从粮仓门口到县衙大门,拉出了一条长长的线。
宋文迁过来,看到门前一辆辆板车上的粮食,笑眯了眼,这群难民有救了。然后亲自打开麻袋,抓了一把在手里看,不是新粮是去年的陈粮,没有发霉没有石子,顶顶好的。
除了被青云抓壮丁的城中百姓,还有更多的城里的百姓,自动自发的过来帮忙,自带锅来的。
听说他们这么做,是感谢青云他们杀了狗县令,解救了这个县城的百姓。
宋文迁听着他们的感谢,老怀甚慰,更有种隐形的骄傲。青云,是他教出来的。
安排他们在县衙门口前面的空地,架起了三十架大铁锅熬粥。等着喝粥的难民们,听了城里百姓的话,心里顿时升起了羞耻感。
少年攻城,是为了他们的活路,少年杀县令,是为他们大火中失去的亲人报仇,少年开仓放粮,是为了救他们的命
城里的百姓,不过是被狗官欺压,被少年解救之后,都知道来做事回报少年的恩情
看看他们干了什么坐着等吃,连城里百姓的觉悟还不如。
难民们越想越羞愧,说白了,城里百姓做事报恩,最后得益的还是他们,喝粥的可是他们这些人。
难民们跑过去,主动找事干,干些他们力所能及的事,譬如,看火,捡柴等。
三十架大锅下,燃着熊熊大火,一袋袋的米,洗也未洗,往锅着倒。
其实他们想洗的,饿狠了的难民等不及,喊话不用洗了,直接煮吧
你搭把手,他搭把手,两边的人渐渐熟了起来,话也聊开了。这个说他们被狗官欺压,然后他们往狗官院子丢粪报复回去的事,那个说逃荒中遇到的土匪,然后怎么死里逃生,从土匪手下活下来的事。
双方相视一眼,脸上第一次发出了真诚的笑。
青云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个,热闹又非常融洽的场面,扫了眼那几十个大锅,心痛关山县下一位县令,看到的是个空粮仓。
照这个吃法,粮仓顶不了几天,不过那不关她的事,她都走了。关山县的县令,哭也好,上吊也好,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不管是难民,还是城里的百姓,看到青云他们过来,个个善意又感激的对她笑,然后继续干活。
青云摸摸鼻子,有点不太适应这些人的反应,她好像没干什么石破惊天的事,笑得那么古怪做什么,害她都起了鸡皮疙瘩。
“老头,我回来了。”看到县衙前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宋文迁,青云疾步走了过去,献宝一样拿出那官服给他看。
“看看,我拿了什么回来”青云得意的笑,特流氓地晃了晃脖子,“齐活了。”
少了一桩心事,宋文迁心里轻送了不少。
“我早就说过,车到山前必有路,看看,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嘛我这是大势所趋,众望所归,民心所向,苍天的旨意。”青云抬手比了几个手势,有点得瑟。
宋文迁脸皮抽搐,撇了眼官服上的血渍,官服哪里的还能不知道,抬头望着上面的苍天,不得不认同他的狗屎运好。
他们原要去的章台县,因为矿场的事,改道关山县,一切都是意外。被青云一说,好像这一切都是老天爷安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