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弟弟从街角处消失不见踪影,雷云才正了正头上的官帽,吩咐了跟轿的护卫几句,而后径直在自家门口落了轿,缓缓从轿子里出来,立在门口朝着凶神恶煞的百户道:“本官所犯何事,你们是奉哪个衙门的令,竟敢来围我的府邸”
到底如今朝廷还没有明令下来,要直接撤了这位户部侍郎的官儿,看门的赵百户有些拿不定主意,心中正有些犯怵该如何对答,就听见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紧跟着一群人如同风卷残云一般的从外头刮了进来,停在了雷家门前。
紧跟着,一群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翻身下马,齐刷刷的挎着绣春刀立在了雷家门口,将雷云的轿子给围住了。
而此时,新任的锦衣卫副指挥使陈东陈大人,正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这个曾经的户部侍郎,接下来的阶下囚,一字一顿,字字铿锵的道:“奉圣上口谕,户部侍郎雷云,私藏禁物,胆大妄为,内外勾结,欺上瞒下,着吏部革去雷云户部侍郎之职,查抄雷府,一应雷家家眷,悉数入狱待审”
赵百户松了口气,笑眯眯的望着之前还在摆官腔的雷云:“雷大人,我等是奉了圣上之命,倒要对不住了。”
雷云已经是面如金纸,双目无神了。
当官这么多年,他哪里会不知道这几句话的分量私藏禁物,内外勾结,这两个罪名看上去空泛,但是但凡只要沾着这两个词儿的边的,就绝没有好下场,可如今,他竟然一下子都给占全了
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此时此刻,齐云熙也同样面色铁青的看着童二老爷,不可置信的问:“”到底是为了什么事雷云可是侍郎
那不是个阿猫阿狗,哪怕是在王孙多如狗的京城,那也是数得上名字的人物怎么就至于如此怎么就至于如此
就算是从沈家弄了一件金缕玉衣来,以雷云的能量,哪怕是弹压下苏家,也应当是毫不费力的,事情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
齐云熙顾不得别的了,她眼睁睁的盯着童二老爷:“事情的关窍究竟在哪里你竟然从许大学士那里知道了雷云所说的秘密,那总该知道到底是何处犯了忌讳吧”
白先生一直在边上充当隐形人的,此时此刻就不得不开口了,他咳嗽了一声:“大夫人,先别慌”
童二老爷就冷笑不止:“谁叫雷家自己太过狂妄得了这种东西,哪怕是不犯禁,也不该拿出来到处招摇可他们却好,非但拿出来炫耀,还进献给五皇子你可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是先帝赐给废帝的金缕玉衣啊”
就这么一件玩意儿惹起来的玩笑话,给当今这位万岁爷造成了多久的心理阴影
这东西谁得了,最好都永远别见天日。
拿出来,那就是明晃晃的在左右开弓的打元丰帝的脸,在提醒元丰帝他的苦难过往,然后赤裸裸的嘲笑元丰帝你看,这东西你遍寻不着,结果我的儿孙却轻易能拿出来炫耀,还要收买的你的儿子。
可笑至极荒唐至极
齐云熙生不出气了,她睁大了眼睛,后仰着倒在了圈椅当中,一时之间整个房间寂然无声。
是了,她此时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并且有多么严重了。
可是问题的关键之处还不在于此,还在于另一点这一切,到底是雷云真的点背,太过招摇,还是有人刻意以这件金缕玉衣做局
如果是做局。
那么沈家、雷家乃至于五皇子,全都是这人手中的棋子,最后这些布置困死了雷云这条大龙。
苏邀她真的有这个本事
跟他想到一起去的还有白衣方士白先生,他此时也神情凝重的看向齐云熙:“不像是巧合”
虽然说出来不可置信,但是这一切,对于她们这些玩弄政治手段老道的行家来说,的确是一个无懈可击的连环套。
那么,这大概当真就是苏邀设的一个局。
齐云熙倒吸了一口冷气,终于正式的从牙缝里再一次喊出了苏邀的名字。
当然,这一次的意味已经全然不同了。
从前,她当苏邀是一个发泄的对象,不满中带着不屑和优越,可到如今,她在愤恨中又带上了一股掩藏不住的震惊和焦虑。
不说别的,金缕玉衣的典故,连雷云跟她都不知道,苏邀从何处得知而且竟然设计让这件金缕玉衣到了雷云手中
童二老爷没心思看她咬牙切齿,见她只瞪着眼睛唾骂苏邀,就不耐烦的道:“许阁老说,雷云不同于他人,我们在京城布置的这条线,怕是要全面撤出了,而且户部侍郎换人,对我们来说,损失惨重,不说别的,当初打通雷云这条线,就花费了不下数十万两”
投入何其之大
却偏偏,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却因为齐云熙的一己之私,要跟一个小女孩儿逞凶都狠而丢了,别说童二老爷气的冒烟了,哪怕是向来镇定的许大学士也气的不轻啊
撤掉这条线,就意味着织造署那边的生意是彻底的断了否则户部要查你的亏空,岂不是一查一个准
齐云熙两眼一黑,简直要呕出一口血。
而另一边,许崇也对素来还算是尊敬的齐云熙十分不满:“妇人之见妇人之见分明如今所有力气都该使在皇长孙这一节上头,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姑姑却非要节外生枝,如今以至于雷云一事震惊朝野,分散了众人的注意力也就罢了,还引得圣上震怒”
相比较起来,胡建邦闹出来的那点乱子,就实在是太不够看了。
辛辛苦苦筹谋这么久,若是运用得当,这会是一个绝好的攻讦萧恒的点,而且还可以借力打力,正昂萧恒人心尽失,可是结果天降一个金缕玉衣,把所有人都砸的晕头转向,已经没有人再关注胡建邦闹什么幺蛾子了,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这件事彻底吸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