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邀在苏老太太跟前就要沉稳多了,听见苏老太太发问,就点了点头:“都已经安排好了,在咱们庄子那儿选了个好地方”
苏家除了苏桉没有人会在意苏杏璇的身后事该怎么安排,苏老太太之所以问起来,也不过是因为今天提起了汪家,顺带问一句罢了。
听见说都办的妥当了,苏老太太嗯了一声,忽然就察觉一阵颠簸,她忍不住哎哟了一声,身子却已经脱离了宽敞的座位,险些摔在软毯上。
还是苏邀反应得快搀扶了苏老太太一把,才让苏老太太没有摔下来。
可她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了。
从贺家回苏家,走的都是大道,这里更是人来人往,号称京城最是繁华的街道,按理来说马车怎么也不当在这里有这样剧烈的震动才是,苏老太太坐稳之后就有些恼怒。
今天跟着出门的正是李瑞,他几乎在苏老太太才坐稳就过来了,隔着车窗跟苏老太太告罪:“老太太,四姑娘,才刚有人突然闯过来拦车,车夫为了躲闪,才会出这事儿,您二位可有受伤”
苏老太太皱了皱眉头:“没什么事儿,是什么人拦车”
苏家的马车上都有徽记,虽然如今永定伯府的爵位悬而未决,但是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冲撞的,明知道是永定伯府的马车还来拦车,总不是什么普通人。
李瑞的声音隔了片刻才响起来:“老太太,是忠勇侯夫人和温世昌”
听见是温世昌,祖孙二人的面色都不大好看。
尤其是苏老太太,尤其觉得晦气。
温世昌对苏杏仪做下的那些事,实在是让她恼怒之极,她原本是打算任由这人自生自灭的,因此并未打听过他如今的情形,可没想到现在人却找上门来了,竟然还是当街拦马车。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苏老太太正语气不善的吩咐:“不要理会,回家去”
温家如今遭逢巨变,已经说得上是家破人亡了,他们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想做什么,不必说她也猜得到,无非是想靠着孩子们想要让苏杏仪回心转意。
可温家丑态毕露,将苏杏仪折磨成那个样子,苏老太太对她们已经是无比厌恶,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
她哼了一声。
可下一刻,她就听见忠勇侯夫人的哭号声在车外响起来。
真是阴魂不散,苏老太太阴沉着脸,掀开帘子正要呵斥,忽然却面色陡然变了,紧跟着就放下了帘子。
还没等苏邀问什么,苏老太太就按住了苏邀的手:“别看”
苏邀就多少猜得出外头发生什么了。
她低声问:“是忠勇侯夫人自尽了么”
苏老太太早知道她聪慧,也没瞒着她:“真是个恶心透了的妇人人家都说相夫教子,可她都做了些什么任由自己丈夫儿子作恶,丝毫不加以劝解,如今出了事,分明还有一条活路走,可她却偏偏不肯正经的过安生日子,非得用这样的法子来恶心人。她自以为自己伟大,为了儿子豁出命去,也不想想,就是她这样愿意豁出命去宠儿子,才把人给宠废了”
苏老太太气怒不已,却丝毫不曾心软或是试图息事宁人,她径直就让李瑞快些处置了外头的事情,连多看温世昌母子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李瑞刚要答应,苏邀却咳嗽了一声叫住了他。
这位四姑娘如今在府中地位特殊,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不管是老太太还是正大少爷,对她都是十分信任喜欢的。
如今三太太养病礼佛,二太太一直就是个避世的做派,家中大权又已经全落在了老太太手里,李瑞对这位四姑娘自然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听见苏邀这么说,他就急忙停住了,也不管外头已经乱成一片,先道:“四姑娘请吩咐。”
苏邀先问他:“身上带没带银子”
李瑞顿时满头雾水,可仍旧如实点头:“回姑娘的话,带的不多”
“不拘多少。”苏邀淡淡的道:“全都给了温家的人,另外,就说传老祖宗的话,咱们家大小姐带去的十几万两的嫁妆已经全数被他们家拿去花用光了,两家和离,大小姐除了带了两个孩子回家,其余一个铜板儿也无,这些银子就算是咱们如今好心,他如今抛妻弃子,又气死了母亲,咱们不落忍,不计前嫌给他的,以后的路,就让他靠着自己走吧。”
李瑞一面听,一面在心里叫绝。
温世昌当街拦车,无非是看准了苏家如今是强势的一方,吃定了苏家为了名声不敢张扬。
若是按照老太太的做法,固然是出了口气不被人要挟,但是苏邀这一招却更绝更妙。
他按照苏邀所说,将身上的碎银子全都搜罗出来,不冷不热的把苏邀那番话给说了,最后更是提高了音量大声道:“温公子,您看看您,算计原配去补贴外室,家风不正,先是害了自己,而后又拖累了父母,我们家姑娘那是好心人,您拿着她的嫁妆去养家,她可半个字都没说,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和离的时候她可是两手空空回来的,咱们够仁至义尽了。您瞧,夫人都带着您忏悔来了,嘿,要我说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您说是不是”
他说着,将碎银子往眼睛都已经气得红了的温世昌手里一塞,也不管温世昌将那银子撒了一地,就摇头叹气的吩咐车夫重新启程了。
周遭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毫无例外全都是说他不要脸、败家子负心人之类的难听话,温世昌攥紧了手里一角碎银子,手心都已经血肉模糊了也犹自不觉得疼,只是目眦欲裂的望着那马车渐行渐远。
苏老太太在马车里冷笑了一声:“真是毫无廉耻”
“恐怕不是寡廉鲜耻,而是有人将他们当成了棋子。”苏邀气定神闲,心中并不为忠勇侯夫人觉得可惜,如老太太所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若不是她自己溺爱,也不至于是如今这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