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才道:“严刑之下,必有冤狱。徐二少爷已死,死无对证,宋佥事非要说徐二少爷不是私人恩怨,而是早有预谋,被人操纵,这怎么能证明的了”
众人都点头。
这倒是真的,毕竟徐颖已经死了。
到底是不是徐睿指使,这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证据。
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把超品国公给弄得家破人亡,着实是有些过了。
礼部给事中邓泽也站出来慷慨陈词:“圣上,宋恒手段酷烈,令人闻风丧胆,如今宋恒之名可以止京中小儿夜啼,可见宋恒到了何等令人惧怕之地步。听说他此番审问徐睿,竟然还借用了前朝酷刑将浆糊涂在徐睿受伤的背上,而后强行将黏在其上的浆糊整层撕下,美其名曰是换皮”
众人哗然。
成国公徐永鸿抿着唇站在武官一列,此时已经双手微微颤抖。
见此情景,早已积攒了不满的成国公一系武官纷纷出列帮成国公说话,连汾阳王也少见的委婉的道:“圣上圣明烛照,向来以仁德闻名”
元丰帝并不表态,反而点了庄王和五皇子的名,问他们:“你们如何看”
这个节骨眼上让人表态,庄王心中飞快思索,片刻后恭恭敬敬的道:“死者已矣,既然徐二少爷已经为他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且并未有其他证据能够证明成国公世子也牵涉其中”
“什么叫做没审出其他的来”宋翔宇头一个不服,他几步上前,像是一只炸毛的狮子:“他徐颖一个纨绔的二世祖,他知道什么能够设下这么精密的局那毒药连宋恒都是从锦衣卫的密卷里才找到的,徐颖如何能够得到难道徐家跟前朝有什么牵扯”
他冷哼了一声,丝毫不客气的冷笑:“杀我家儿子不要紧,要紧的是怕他藏着这样的毒药是为了杀别人,你们一个个的现在跳出来跳的欢,以后也不想想,若是得罪了他们,他们给你们用这种毒药你们怎么办”
宋翔宇不发威则已,一发威就像是疯狗出笼,庄王面上无奈叹气,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声。
这厮也实在是太难缠了。
满朝文武都默了默。
前朝奸细,这四个字可不是说着玩儿的,真要是被定了罪,那帮徐家说情的,那都得全家人头落地。
“我儿子是没死,没错”宋翔宇忽然哽咽,对着成国公徐永鸿看了过去:“可那不是因为你儿子良心发现,就在我们得到解药之后,他还试图截杀我们派去拿解药的人他可曾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他不是没有机会,从下毒再到最后去白鹤观,他每一步都可以悬崖勒马,可是他有吗他没有”
邵文勋低垂着头,微微的眯了眯眼睛。
之前一直慷慨激昂的邓泽也闭了嘴。
宋翔宇把事情越扯越远了,但是偏偏他说的又在点子上,把同情成国公府的人都一下子拉了回来。
是啊,徐颖那真的是一时贪玩吗
这毒药是从哪里来的
成国公府怎么会有
他们有这种早已失传的毒药,他们要用来做什么
再贸然接嘴,那可未必就是求求情的事了,没有人再出声。
大殿里就回荡着宋翔宇的诘问:“怎么我儿子命大,最后捡回了一条命,这事儿就能当没发生了是吗你们去问问孙院判,我儿子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他从此以后连多走几步路都喘,他是勋贵之后,他身上流着武将的血,可从此以后,他跟个废人无异了。难不成我们家倒了这么大的霉,还要我去给徐家磕头谢恩是吧”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邵文勋更是在心里啧了一声,面色凝重。
宋翔宇若不是早有准备,那么这番话可真是说得上是字字珠玑,声声泣血啊
谁说武将的嘴皮子不行了
若是宋翔宇的嘴皮子不行,那现在殿上站着的一半的文官只怕都得找根柱子真的去撞死。
看看这舌灿莲花的本事
连庄王也只是露出不忍的神情,没有再顺着之前的话给徐家求情。
宋翔宇噗通一声给元丰帝跪下,将头上的官帽双手取下,恭恭敬敬搁在面前,朝着元丰帝磕了个头,哭道:“表哥,我儿子出了这样的事,我没脸面再当广平侯府的世子父亲他老人家已经年过花甲,我却如此无能,连自己儿子也保不住,让他老人家操心费力,我更不堪为帅,请圣上准许臣辞去世子位”
众人一片哗然。
辞官这一招儿,之前宋翔宇其实已经用过一次了,就是当时在殿上大哭那一次。
不过大家都以为他是以退为进,是一种手段罢了。
可现在,看宋翔宇这模样,分明好似是来真的啊。
邓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很看不上宋翔宇这样儿,一面喊表哥一面喊皇上的,分明就是故意拿他们之间的情分来达到目的。
这个老狐狸
元丰帝果然动容,咳嗽了一声就训斥:“胡闹这也是能胡说的”
一面让五皇子:“快将你表叔扶起来”
表叔都喊上了,得,圣上是个什么态度,大家也都心里有数了。
五皇子果然听话的去搀扶宋翔宇。
宋翔宇却不肯动,他躲过了五皇子的搀扶,对着元丰帝长跪不起:“圣上臣不敢胡闹,父亲他也是如此说,都说齐家治国平天下,我如今齐家尚且做不到,如何能担大任求您了圣上”
庄王目光沉沉的望着宋翔宇,心里的戒备不仅没有减少,反而陡增。
这么急着抽身退步,真的只是因为宋志远被算计了就吓得胆寒了吗还是因为之前的试探其实真的戳中了要害
元丰帝沉吟良久,才转头看着成国公,问他:“你怎么说”
一直都没开过口,就像是一根柱子一样立在一边的徐永鸿也噗通一声跪下了,膝盖发出沉闷的声响,可见决心。
众人都情不自禁的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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