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看得出齐云熙对于萧恒不加掩饰的恨意,她被齐云熙眼里的疯狂给惊了一瞬,才握住她的手恳切的喊了一声姑姑:“就算是要报仇,也不要急于一时”
太着急就容易出错。
最近不管是庄王还是汾阳王,都是栽在了一个忍字上头,忍不住,自然就不能思虑得周详。
齐氏的眼圈底下有厚厚一层乌青,因为齐云熙要回来,她又是高兴又是害怕,其实最近这些天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被姑姑的压力催逼着,她已然对于这个喜怒无常的姑姑有些惊惧了。
齐云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半响才道:“你可真没有我们李家人的骨气。”
这一句话顿时把齐氏说的面上血色全无,她的双手一下子攥了起来,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屋子里蔓延着诡异的寂静和尴尬,齐云熙抱着小火炉,见齐氏一声不吭,正要说什么,外头却忽然传来说话声。
紧跟着帘子就被掀开了,许慧仙高高兴兴的走进来,见到了齐云熙先怔了怔,随即才欢呼着喊了一声姑奶奶,朝着齐云熙跑了过去。
虽然齐云熙远嫁在边关,但是其实这么多年,齐云熙却对她跟许大少爷都极好,每年从未断过礼物,而且在他们六七岁的时候,还曾把他们接到了童家住过两年多。
她对齐云熙天然就存着亲近。
见了她,齐云熙原本阴霾密布的脸上也有了一点儿笑意,把她拉在身边比划了一下,赞叹道:“比从前可要高了许多,是个大孩子了,姑奶奶总算是赶到了看你出嫁。”
她说着,却又忍不住有些怅惘:“只是到底可惜了。”
齐氏的眼帘微微一颤。
许慧仙却没听出她的话外之意来,只是笑着谢过她送的那副珍贵绝伦的绿宝石头面。
说起那个,齐云熙的脸上笑意更深,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这是给你订亲的贺礼,等你出嫁,再给你备更好的。”
光是这一副头面只怕就不下五千两银子,可齐云熙还说不算什么,许慧仙有些茫然看了她一眼。
家中的堂姐妹们出嫁她是知道的,嫁妆拢共加起来多的也就是副头面就值人家所有嫁妆。
说心里没有得意跟欣喜是假的,许慧仙前些时候因为跟苏邀闹出来的阴霾一扫而空,欢喜的谢过了齐云熙。
之前一直没出声的齐氏就笑着赶她:“先去外头瞧瞧你哥哥回来了没有,请你哥哥也去拜见拜见他表舅。”
她嘴里的表舅是齐云熙跟童泰的儿子,也是每年都要来京城送礼走动的,两家早已十分亲近。
等到许慧仙不疑有他的跑了,齐氏才关上门转过身来沉默的盯着齐云熙看了一会儿,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姑姑,别在小孩子跟前露出什么痕迹来。什么李家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外头吆喝一声李家人,没人记得我们从前的风光,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她努力的迎着齐云熙的怒火:“就算是李家从前是后族,又能怎样”
元丰帝夺位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成王败寇,废帝如今坟头上的草都八尺高了,他都如此,他的皇后的娘家,前朝重臣,能人辈出的李家又尊贵到哪里去
相反,因为李家在保卫废帝的事情上头尽心尽力,给元丰帝添了不少麻烦,甚至在元丰帝攻进宫中的时候还被李家带头阴了一把,险些让元丰帝阴沟里翻船,元丰帝对李家恨之入骨。
等到他登基,先以大逆不道,奸妃祸国为由逼得废帝废了李皇后,随即又对李家进行了大清洗。
从太祖时期就一直煊赫的李家在那次的清洗当中一蹶不振,被诛九族。
若不是因为她跟侄女儿在混乱中被母亲偷偷送出去,如今世上就没有人再知道李家了。
“又能怎样”齐云熙被戳到了痛点,冷冷站起身来给了她一巴掌,近乎恼怒的冷笑:“又能怎样若李家仍旧是那个一门两国公的李家,是那个煊赫的李家,如今你我就不必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你更不必嫁给姓许的你的女儿也不至于被人如此羞辱还不能回击”
齐氏被打的偏过头去,疲倦又无奈的轻声叹气:“可说起来当初父亲他一样带兵将还留在京城的胡皇后的兄长杀了”
说到底是大家各自站的立场决定了他们的敌对。
要说起来,也的确是李皇后一直在挑拨废帝打压当时还是藩王的元丰帝,并且还趁着藩王奉诏回京朝贺的时候扣下了几个藩王,险些让他们有来无回。
而且
齐氏不得不轻声提醒:“姑姑,当初我们能逃,是皇后娘娘示意了那时候当差的胡大人”
她们是自幼跟着祖母在老家长大的,是因为当时元丰帝带兵造反,家中才带着她们回京。
可都还没见识京城的繁华,李家的尊贵,厄运已经先降临了。
还是李老太太提前意识到了不对,将她们托付给了信得过的旧部,把她们送了出去。
后来其实也有人来追查过她们的行踪,只是后来一个领兵的胡大人说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不见了的不过是两个女孩儿,就罢了。
若是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齐云熙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她一把打开了齐氏的手怒斥:“你在说什么混帐话她这不过是假慈悲若真的有放过我们的心思,为什么还要眼看着那些人血洗了李家”
脱离了宗族,脱离了家族的庇护,两个女孩子不过就是在乱世当中飘零的花,谁踩一脚都能叫她们零落成泥。
想到那段过往,齐云熙至今控制不住愤怒和憎恨。
过了许久,她才推开了齐氏的手:“也罢,你若是不愿意做李家的人,大可不必认我,李家总共剩了我跟你两个,我自己如何是我自己的事,不会牵扯上你的。”
说来说去,还是等于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