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永宁被元丰帝普头盖脸一顿臭骂,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等到从勤政殿出来,只觉得所有人都在嘲讽他。
深吸了一口气,孙大人气冲冲的回了兵部衙门,才进签押房,便见武库司的主簿袁成等人在里头缩头缩脑的等着,他视若无睹,越过他们径直坐下,一摸茶盏,才发现连茶水也是冷的,登时便忍不住大怒:“孙安,你死到哪儿去了要冻死你老爷不成”
如今但凡是当官的,就没不带自己亲近的长随的,尤其是做到了他这个级别的官儿,带的许多侍应的人都是自己家的仆从,这也成了官场惯例了。
他这么一骂,众人都噤若寒蝉。
外头的孙安急忙一溜烟儿的小跑着进来,低垂着头去外头提了热水重新泡茶。
其实谁不知道孙安才跟着孙永宁回来啊,孙永宁这番发作,根本不是为的发作孙安,只是指桑骂槐罢了。
袁成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唯恐被殃及自身,好一阵儿才你推我我推你的,慢悠悠的推了袁成出来,袁成便陪着笑问孙永宁:“部堂,这是”
“这是什么难道你们这帮人不清楚”孙永宁冷笑一声,手里的茶盏砰的一声摔了出去,在众人脚下摔得四分五裂,引得众人都变了脸色,孙永宁也知道,这里头的官儿别看职位都比自己低,但是论起来历论起靠山,人人都不是吃闲饭的,但是这口气他是忍了太久了,今天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继续忍下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孙永宁用力过度,手腕不小心被甩的咔嚓一声轻响,当时便觉得一股剧痛袭来,这痛楚又更加深了他的烦躁,他冷着脸加重了语气:“别以为死了一个邱安就万事大吉了,器械司出库交接,难不成只需要过邱安这一关你们都把谁当傻子识相的,趁早把这事儿给交代清楚明白了,否则,一个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袁成等人被这么呵斥了一番,却反而都收了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众人目光一对上,便都心照不宣的装起了哑巴。
邱安反正死了,要拉扯别人,也行,拿出证据来啊
可是谁能拿出证据来
证据早被一把火烧了。
孙永宁的目光更加阴沉了几分。
袁成等人陪着站了一会儿,便借口退出来,才出了门,袁成便去了武库司员外郎文润泽那儿。
一进门,他先皱着眉头就道:“老文,你这可把我们害惨了知不知道才刚部堂大人险些没把我们给就地正法了”
文润泽正在批公文,闻言啧了一声,头也不抬的道:“得了罢,你这滑不溜丢的跟泥鳅似地,他又没捏住你把柄,哪儿能怎么着你我看,反倒是你把部堂气的不轻吧”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了,袁成哈哈大笑两声,坐在了他对面看着他签发给福建那边的火铳公文,笑完了,才正正经经的摇头:“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不知道,我这真是悬着心呢咱们好歹是当下属的,就这么不给部堂面子,怕以后日子难过啊”
文润泽轻笑了一声。
袁成立即便咳嗽着推了推他:“知道你是不怕,郑大人可是许大人的爱徒,可咱们这底下的人”
“这件事,还能怎么着”文润泽根本不慌:“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不会叫你们吃了亏的,顶多就是帮你换个位子,可你不也早就想挪动挪动了吗大不了,去砖厂一阵子,外头的官儿,可比咱们京城的富裕多了,是不是”
两人对视了一眼,袁成眼睛亮了亮:“当真能成”
文润泽笑而不语。
等到再过了一阵,他看着下衙的时间到了,才拍了拍袁成的肩,回了家换了衣裳,便嘱咐换了马车出门,一路去了聚海庄。
聚海庄里,经过一段长长的屋舍,他上了楼梯,经过了二层飞桥,就见不少舞女和歌姬已经在飞桥外头等候着客人召唤了。
有小二引着他往里走,见他频频回头看这些女孩儿,便笑了起来:“文大人,这一批都是从闵地那边挑选来的,还有好几个都是闵地选出的花魁,待会儿让她们上来给您瞧瞧,看看有没有哪个可心的。”
文润泽笑了一声,没有说话,等到上了三楼,已经又是老成持重的模样了。
三楼房门打开,许崇正在里头喝茶,见了他来,头也没抬起来:“你们可真是行啊闯出这么大的祸患来。”
文润泽在他跟前就又是另一幅模样了,急忙上前陪着笑打了个哈哈:“大爷,我们这也是为了给宋家一个教训,眼看着他们越发的眼高于顶小的们一时不忿,谁知道宋家一点儿亏都不能吃,故意挑着大比的时候闹大,分明就是为了给我们难堪,打着教训我们的主意。他们也是威风惯了,如今见有个皇长孙撑腰,便更是了不得,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文润泽察言观色,知道许崇没有生气的意思,便坐在了许崇下手,抬手给许崇倒茶,轻声道:“大爷,您看看他们这嚣张的样子如今皇长孙还只是皇长孙呢,他们就已经如此没有顾忌了,等到真有那么一天,宋家岂不是要踩着我们到泥泞里胡建邦的事儿”
许崇冷眼看了他一眼。
文润泽的声音便压得更低了些:“大爷,宋家的事儿就罢了,现在倒是孙部堂那里有些不好交代。”
他恭敬的捧着茶递给许崇,见一桌的珍馐美味许崇动也没动一下,便顺手拍了拍手,伺候在外头的人急忙进来,将这一桌子的菜全都撤了下去,立即又换了一桌菜上来。
文润泽亲自给许崇夹了一筷子河豚鱼,陪着笑道:“大人,尝尝这个,专门去苏州高价挖的厨子,唯有他能将这河豚的毒性去除得干干净净,做出这等美味来,知道您喜欢,我让底下的人搜罗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