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燃着令人平心静气的檀香,苏老太太礼佛,她是用惯了这种香的,可不知道为何,到这个时候,她却忽然觉得这屋子里的味道令人生厌。
求神拜佛有什么用
这么些年她恭恭敬敬的礼敬神佛,可这满天神佛何曾保佑过她
她已经过的这么艰难了,可结果呢
大孙子瘸了腿,三儿子野心勃勃却自私不能容人,眼看着家族岌岌可危,却还只在乎眼前那一亩三分地
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一会儿,贺太太沉着的对着贺二奶奶摇头:“你先别慌,你哥哥是礼部侍郎,他既然跟你透露了这个消息,可还有说过别的话,你仔细想想”
彼此都是姻亲,虽然这一次苏桉办了件十分混蛋的事,可是汪家总不至于连女婿都不管,他们跟贺家的关系向来是不错的。
贺二爷漕运转运使的差事也是汪家帮忙谋下来的。
贺二奶奶喉咙都发紧,握住贺太太的手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打颤的牙齿,战战兢兢的道:“我哥哥知道的也并不多,只是我哥哥是四皇子的讲师,他偶然听说,这一次圣上在内阁不知道为什么发了大脾气,说是今年织造署运上来的江南贡缎竟然不足往年的三分之一,跟账目全然对不上”
如今快要过年了,眼看着再过阵子正各衙门都要封印,按理来说这种事哪怕是知道了,内阁也不会在年前闹出来。
圣上过不好这个年,那么这个年就不会有人过的好。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这件事就是被闹出来了。
苏老太太一时之间抓住了重点:“贺二爷跟这件事有关”
贪了三分之二,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贺二奶奶急忙摇头,她坚定的看着贺太太,惶然道:“娘您是知道二爷的,他哪儿有这个胆子啊您说他握着这个差事,手里没有点儿不干净,那是不敢说的。但是这么严重的事儿,他怎么敢去伸手”
贺太太也点头:“是,老二没这个胆子。”
可现在贺二爷却仍旧被抓进去了。
这可不是小事
贺二奶奶着急忙慌的失了分寸:“娘,您快想想法子我哥哥说,现在二爷被关押的消息还未被外头知晓,可是既然事情闹开了,那就是闹大了,绝没有就这么轻拿轻放的道理,只怕若是不早些想法子的话,这个罪名就真的要落到二爷头上了我哥哥也不是不想帮忙,可他身份太敏感了,若是他出面,只怕不仅没有用处,反而把事情弄的更糟”
是这样没错,汪侍郎是不适合出面的。
贺太太一时心乱如麻。
哪怕是她,面对这朝廷上的事也是一筹莫展。
织造署的东西少了,那必然就是有人贪污了,可现在,显然是有人要推贺二爷出来顶包,不,或者不能说是顶包,是摆明了就要陷害贺二爷。
贺二爷有什么可值得陷害的
无非是冲着贺家来的。
应当是她上京来了,叫某些人不安了。
贺太太冷笑了一声,但是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她如今什么都还不知道,能做的事也实在是太有限了。
除非她豁出去进宫去一趟。
可是进宫去
她这么多年都未曾踏进宫门一步,这个时候要她进宫
不仅是心里不甘愿的问题,她怕这还是另一个陷阱。
屋子里安静的厉害,只剩下了贺二奶奶的抽泣声。
眼看着汪老太太的寿辰近在眼前,若是贺二爷在汪老太太的寿辰之前还不能回来,那就玄了。
可是眼下这情况,谁都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想要帮忙走关系都找不到路子。贺二奶奶期待的望着婆婆,忽然跪了下来:“娘求您进宫一趟吧您是先皇后的堂妹”
谁都知道,当今圣上跟先皇后那是患难夫妻,两人当年在岭南苦熬十几年,圣上才登上了帝位。
皇帝对于先皇后的一切都是十分宽容和怀念的,至今每逢到除夕这样的大日子,他还要带着所有子孙给先皇后请小像,行大礼。
而贺太太可就是先皇后嫡亲的堂妹,当年小的时候,也是先皇后接到身边养了几年的,说是堂妹,其实跟当女儿也没什么区别了。
当今皇帝对于贺太太也十分宽容,哪怕贺太太在太原守寡,宫里的赏赐也从来没有落下过。
若是她肯去求情,哪怕圣上当真震怒,也会看在贺太太的面子上,对贺二爷网开一面的。
贺太太没有开腔,贺二奶奶就急忙扑过去抱住她的腿,忍不住哭的更加厉害:“娘二爷他虽然平常有些小糊涂,可大事儿上却从来没有犯过错,这么多年来,他对您也是十分孝顺您看在孩子们都还小的份上,娘,求您了”
“不能去”帘子被掀开,苏邀从外头进来,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就放下了帘子,见众人都朝自己看过来,自己走过去将贺二奶奶搀扶起来,轻声却坚定的道:“不行,二舅母,外祖母绝不能进宫”
贺二奶奶没想到苏邀忽然进来,吓了一跳,急忙擦了眼泪,不想在小辈跟前丢脸,又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苏老太太和贺太太。
苏邀忽然闯进来,还开口就是插嘴大人的事,怎么苏老太太和贺太太却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她们这两个老太太可都是最重规矩的。
可现在她也顾不上这些,只好胡乱的敷衍道:“好了,幺幺你不过是个孩子,大人的事你不懂”她说着,又哽咽起来:“你想想,二舅舅对你好不好他平常在太原的时候对你可不薄,现在你二舅舅出了事,难不成你要你外祖母袖手旁观吗”
她也是气急了,压力也大,忍不住就把气撒在了苏邀身上。
苏邀却仍旧坚定的摇头,镇定自若的望着贺二奶奶:“二舅母,我当然知道二舅舅对我好,也正是因为我希望他最后能平安回来,外祖母就更不能进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