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夫妻来了太原的事儿,谁告诉的幺幺”贺太太的声音似是笼着一层雾,轻飘飘的:“她怎么会知道”
桑嬷嬷浑身一凛,早就已经在心里打好了的腹稿脱口而出:“姑娘她向来心细如尘,也一直很牵挂养父母,前些时候,京城来人送节礼,许是漏了口风,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姑娘就心事沉沉,以至于病了”
贺家养了苏邀几年,对她不可谓不尽心,饶是这样,苏邀竟然还这么惦记养父母,抓紧各种机会关注养父母的事,贺家可是三太太的娘家,对于苏邀的这种做法,能高兴吗
贺家不高兴,贺太太不高兴,自然就会慢待苏邀,自然就会把这件事告诉京城的苏家。
经过了贺家人的口,这件事才真是板上钉钉。
苏邀还没进京城,就先让苏家的人觉得她终归是在商户人家被养坏了,已经养不熟。
贺姨母神情晦暗,看着桑嬷嬷的表情有些复杂。
真的只是奴大欺主吗
贺太太呵了一声,喜怒不辨的问她:“那幺幺让你出去,还让你跟沈家夫妻说些什么”
桑嬷嬷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道:“姑娘的意思想见他们一面原本姑娘是打算今天就去的,可我觉得这不大好,又没经过长辈,沈家也不是咱们家的客人,这怎么好私底下再见呢再三的劝了姑娘,姑娘才同意让我先出去给沈家人送个信,约个时间想法子见一见,好一家团圆。”
一家团圆
贺太太忍不住笑了一声。
杀人诛心,这桑嬷嬷可真不像是个当奴才的,这些话,若是在苏邀来之前就说了,那她们会怎么看待苏邀呢
原本以为她只是贪图些好处,指望用沈家夫妻的事情威胁苏邀,在苏邀那里捞些好处,苏邀脾气好,好拿捏,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桑嬷嬷图的好像远比想象中的要多。
贺太太已经许多年没有动怒了,这么多年长伴青灯古佛,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她原本是个什么样子,桑嬷嬷少见的让她有了怒气,因此她眯起眼睛看了桑嬷嬷一眼,轻飘飘的放下了茶碗:“是么,你也做不了幺幺的主”
没等桑嬷嬷反应过来,贺太太脸上陡然阴沉下来:“你手腕上的是什么”
桑嬷嬷吃了一惊,今天喝多了,来之前又匆忙,没有想到要把这东西给藏起来,她下意识的把手腕抬起来遮掩。
可已经藏不住了。
贺姨母将手缓慢的伸了出来,露出一只跟桑嬷嬷腕上一模一样的镯子,厌恶的皱了皱眉头:“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这是什么东西,你竟然也配”
这是她们姐妹出嫁之时的陪嫁,是祖母留下来的东西,贺姨母跟苏三太太一人一只,苏三太太给了苏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可现在,这镯子却在桑嬷嬷手里。
苏邀若是个轻狂的也还罢了,可她素日对于回归苏家何等向往,怎样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苏三太太给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会给一个下人
既然不是苏邀给的,那镯子是怎么到的桑嬷嬷手里,这简直不言而喻。
贺太太的眼眸简直要喷出火来,好半响才冷冷的笑了一声。
桑嬷嬷被她笑的肝胆欲裂,直到这个时候才觉得不对,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整个人都彻底清醒了,那一点酒意也早就消失无踪。
她顾不得去细想心里的疑惑,只是急忙朝着贺太太和贺姨母磕头:“太太,姨太太,这镯子是姑娘给的,我本不敢要,可姑娘非要给”
她说不下去了,贺太太眼里的冷光几乎凝成了实质。
然后贺太太轻轻拍了拍手,早有准备的黄嬷嬷便朝着外头喊了一声,几个粗壮的婆子涌进来,一拥而上将桑嬷嬷压在了地上,顺手连嘴都堵得严严实实。
“押下去。”贺太太眉目动也没有动一下,又说:“让老大媳妇过来。”
桑嬷嬷睁大了眼睛,直到此刻才觉得不对。
是这个镯子
这个镯子苏邀向来看的比命还重,平常连睡觉都不会脱下来,当时她只觉得苏邀病的糊涂了,又被这镯子的价值所吸引,以至于她竟然忘了,苏邀是怎么一个人。
是啊,这么懦弱这么无能的苏邀,她怎么可能会主动提起要见沈家夫妻
桑嬷嬷心中灵光一闪,浑身上下的血液霎那间都僵住了。
她上了苏邀的当
这么几年顺风顺水,她竟然在这个时候上了苏邀的当
可是已经不容她辩解了,粗使婆子们恶狠狠的把她拖了出去,她连挣扎都没有机会,只来得及看见贺太太脸上的冷光。
贺大奶奶到的时候,贺太太已经又恢复成了平日里慈和的模样,见了她来,淡淡的让她坐,又问她:“沈家夫妻那边,老二问清楚了吗怎么说的”
贺大奶奶有些诧异。
她没想到贺太太还会亲自过问此事,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斟酌着告诉贺太太:“二叔已经打听过了,沈家夫妻遇见了些麻烦,他们是做生意的,但是自从幺幺走了之后,他们的生意就接连被打压,以至于连在当地立足都难,他们去过京城,但是却并没什么用处,因此听说了幺幺的事,就找上门来了。”
贺太太挑了挑眉,抬眼看了贺大奶奶一眼:“打压”
贺大奶奶的话说的委婉,但是贺太太不难猜出她话里蕴含的深意,否则沈家夫妻为什么不远千里要去京城。
打压沈家的人,是苏家
苏家倒也真是出息了,找回了自家亲生的姑娘,又舍不得沈家亲生的女儿,干脆就闭着眼睛一路把沈家打压到底
她嗤笑了一声。
贺大奶奶不想得罪小姑子,笑了笑就又道:“伯府根深叶茂,想是下头的人胡乱揣摩上头的心意,做错了事,也是有的。沈家夫妻找到这里来,是走投无路了,我听二叔说,他们连住店的银子都是借的,怕是破釜沉舟,下定了决心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