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邀提起崔三爷的时候,口吻十分嫌恶,陈东便有些奇怪的偏头看着她:“你似乎已经认定三爷的身份了”
苏邀就冷笑了一声。
就算是之前不知道,现在也都能知道了,会这么处心积虑的要算计崔四爷,又要阻止崔远道跟去云南的,除了汾阳王妃崔氏那一支的人,还能有谁
见苏邀笃定,陈东又有些神情凝重的问:“县主打算怎么办”
他有时候喊苏邀苏姑娘,有时候喊县主,并没什么章法,苏邀也不在意这些,只是听见了陈东这么问之后,她的眼睛里露出森冷的笑意。
像是一只冰冷的猎豹,她如今看纠缠不休的汾阳王府包括崔氏一族,只觉得他们碍眼。
隔壁的动静逐渐的小了下来,再过一会儿,便只听见窸窸窣窣的收拾声,她回过神,冷冷的开口:“对于这种不停趴在你身上吸血的虫子,自然是要拔下来扔在地上彻底踩死,否则的话,就只能做好被吸一辈子的准备。”
陈东察觉出苏邀这一次似乎特别的强硬一些,比从前都要浮躁。而这其实也不难理解苏嵘他们如今去云南了,她本来便还担心他们,现在汾阳王妃还要专门挑在这个时候闹事,的确是撞在了铁板上。
他其实现在也是同样的心态,略思忖片刻,他便开了口:“那县主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她就笑了起来:“有啊,自然是要你帮忙的。你帮我送个消息给李守德吧。”
李家正笼罩在一片阴影当中,李家世代农民,好不容易到了李守德这一代,祖坟上冒青烟,中了进士当了官,整个李家终于鸡犬升天,不必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
再加上子女们一个个嫁娶都不错,李家如今早已经跟当年不能同日而语。
可是唯有李太太知道,这个家当起来有多么的难,翰林清贵,虽然贵却也清贫,这些年家里之所以能娶媳妇儿连连办红白事,并且面子上看着风光,全是因为女儿李氏嫁了崔四爷,
李氏自幼就是长姐,在家里十分强势,弟弟妹妹们都服她管教,她说一,弟弟妹妹们不能说二。
嫁了人,李氏也习惯了要掌控全局,屋子要布置成她喜欢的样子,她喜欢吃清淡的饮食,饭菜里便不能有什么调味料,葱姜蒜更是半点也不能沾染,可崔四爷不是她那些弟弟妹妹,两夫妻的感情一度闹的十分冷淡,直到生了九郎。
崔九郎生下来之后,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总算是有短暂的缓和,可是随着养育孩子长大,他们之间的矛盾又开始越积越多。
崔九郎生病,李氏不肯听大夫的话,坚持要用小时候对待弟妹的土方子帮他治病,可是土方子对九郎没什么用,九郎差点一命呜呼,李氏不肯让九郎出去玩耍,不许他交朋友,也不喜欢九郎把东西送人,若是九郎不听话,她的唠叨便要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晚上。
日子一长,夫妻之间关系不如陌生人。
这些问题李守德都知道,包括李氏每每回娘家都拿出一大笔银钱,他也明白这是李氏管家从各处抠下来的,这些年,他没觉出什么不对,已经习惯了女儿的补贴,世人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如今用的墨砚,读的书,家里的吃穿用度,都是钱。
这也是为什么李氏死了,他们一家人都如丧考妣。
清贵有什么用你得先有银子,先能活得下去,才能有清贵的底气。
家里没人说话,底下的人也都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不往前凑,一时之间院子里寂静得让人压抑。
众人都在等着李太太发话,他们心里都知道,家里真正能豁的出去的,能撕下脸皮的,只有母亲。
父亲是不行的,他到底是文人,要面子。
李太太自己也心乱如麻,女儿死了,她不是不心疼,可是随即而来的就是难题没有了会下金蛋的母鸡,家里还能撑得住几时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带着人上门去崔家闹的原因。
其实女儿早就想跟崔四爷和离了,崔四爷不懂风情,跟女儿性情不和,两人成天吵闹,这一次李氏匆匆跑去找崔四爷,就是因为找到了崔四爷的把柄,打算去跟崔四爷谈判,跟崔四爷要一大笔银子。
到底是在乡间长大的姑娘,李氏受到的不是跟那些真正的大家闺秀一样的教养,在她心里,日子过不下去了和离了再嫁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毕竟人生还长,下半辈子还有半辈子。
可现在一切都没了。
李太太在心里反复的回想这件事,说不清心里是对女儿死了的难过多一点,还是可惜多一点。
一屋子的愁云惨淡里,外头忽然跑进来了一个仆妇,紧张得结巴的张嘴禀报:“老爷,太太,外头有个人说是要见您们。”
李守德心情不好,正要说不见,那仆妇却又对着李太太使了个眼色:“太太,说是咱们大姑奶奶从前认识的朋友。”
李氏的朋友
李太太在心里忖度片刻,打破了沉默:“那就请进来吧。”
她说罢又打发了儿女:“先回去休息吧,闹了这么久了,大家也都累了,其余的事,明天再说。”
光是衙门审有什么用哪怕崔四爷得给李氏赔命,又能怎么样李氏回不来了,也跟崔家闹翻了,以后家里的日子得怎么过就靠着李守德一个人的俸禄,一家子的人都得去喝西北风才行。
家里的人大多数都还是不安,想问问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但是李太太在家里管家,向来说一不二,她现在看起来心情这么不好,上去问什么也是白问,说不定还得背一顿训斥,实在划不来,便都散了。
剩下李守德看着李太太叹了口气:“怎么办”
李太太心里没好气,丈夫读书是厉害的,县里那么多人也就考出来他一个,可是他也就只会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