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林站在余子江的办公桌前,他一手将冲洗出来的现场足迹照片举在眼前,另一手缓缓敲击着这照片。
“人感到快乐时,感知的时间会变得特别快,而在生气或者乏味时,感知到的时间会变得特别慢。”陶林说。
“以此规律来看,从孔维浩离开天台,到重新听到尖叫,应该是远远小于十分钟的。尽管如此,当时外头下着大雪,你从地铁站走到咖啡店这短短的几步路,围巾上就落满了雪花,这些在雪地里呆了几分钟的脚印,根本不可能这么清晰。”陶林接着说。
“嗯,至少不会像照片里的一样,能看到鞋底的条纹。”莫时秋这时插了话。
“看来真的像莫哥分析的那样,确实还有第二个人上过天台,趁着郑萱刚吵完架情绪不太稳定,顺势推了她一把。”陶林扶住了下巴,照片一把拍回了桌面上。
“不仅如此,在审讯过程中,孔维浩表现出的惊讶情绪总是有一个很短暂爆发期,这才是一个人正常的情绪反应。相反,如果惊讶表情持续的时间很长,就证明,这种惊讶是装出来的。”余子江突然开口说道。
“这说明孔维浩的确没有在骗我们,他对于郑萱的死,是很惊讶的。”
多年审讯嫌疑人的经验,让余子江积累了微表情的判断经验,所以他说出这番话时,是很笃定的。
照片上的足迹与孔维浩的供词相互佐证,加上他在接受审讯时的表现未见异常,已经足以证明这个男人的清白。
“如果二位没有什么意见,我就先把孔维浩放回去了。其他细节问题,我会安排人手继续去询问。”余子江说。
“嗯。”陶林和莫时秋纷纷点头。
警方要找的凶手,并不是这个身患侏儒症的男人。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余子江的办公桌上堆起了一大叠新文件。晚上九点,他和陶林今天是办公室里的殿后,却没想在楼下停车场碰见正要回家的莫时秋。
“还没正式上班莫哥就呆到这么晚,真是佩服。”余子江故意提高音量感慨了一句,以吸引莫时秋的注意。
“谁能想到,我刚来r城,这座城市就送了我一份大礼呢”莫时秋立刻转过身来。
他背对着光,整张严肃的脸都埋于阴霾之下,不怒自威的气质惹得人忍不住打冷颤,刚到喉咙里的话一下给噎了回去。
下午那幅墨镜还挂在他的领口,周围的环境很是沉寂,静得几乎能听到莫时秋腕表的咔哒声。
“你们俩没开车,要不还是我送你们回吧”莫时秋接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主动打破了气氛的尴尬。
“不麻烦您了,我和余子江顺路,一起打车就好了。”陶林先开了口。
“也行,我家住在嵘南区长亭街,和你家的方向正好相反,那我就图省事不送二位了。”和今天下午一样,莫时秋又一次爽快地答应了。
然后他回头给了陈蕊一个眼神,年轻女孩立刻快步跑向驾驶座,而莫时秋也慢慢悠悠地上了车。
陶林目送着莫时秋,直到他的车子开出了警局大门,最后在视野里消失不见了。
“我们也回家吧”余子江一边叹着,一边用手机叫了辆网约车。
他的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敲打着,一分钟后重新抬起头,示意陶林跟上自己的脚步,往警局门口走去。
“莫时秋的一举一动,总让我觉得别扭。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大马路上碰见一个八百年没见过的幼儿园同学,他是个自来熟,非得拉着你嘘寒问暖。关键这幼儿园同学,居然连你平时喜欢吃什么都知道真是背脊发凉啊”余子江做一副狰狞的表情,摇了摇头。
他说罢转头看向陶林的侧脸,发现他眉头紧锁,满脸透露着严肃。
“他心里很清楚,我们俩的警惕性很高,这才见面第一天,是不可能那么快就和他建立起互相信任的同事关系的。”陶林突然冷冷地开口。
“我们和他不熟,他却把我们了解得一清二楚,这能不提高警惕嘛”余子江附和道。
“他刚刚很明显在和我们示好。”陶林接过了余子江的话。
“示好”
“按照莫时秋干净利落的性格,在我说要和你一起打车回家之后,他下意识的反应,应该是非常干脆的否定或者赞同,可他刚刚说了这么长串的话,重点其实在自报家门。”陶林说。
说自己住哪个区也就罢了,莫时秋还直接把街道给说出来了,这很难不让陶林怀疑他的意图。
“家是最能给予人安全感的地方,他愿意主动把安全地的位置告诉我们,就是一种示好。”陶林最后说道。
“谁知道他想干什么。”余子江耸了耸肩膀。
“新官上任,他人生地不熟,也许这种示好,是为了拉拢站队。”
两人一边说一边并排往前走,最后停在了警局门口的马路边上。没过几分钟一辆网约车就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但就事论事地说,我倒是挺欣赏他查案时的办事风格的。”余子江斜视了陶林一眼,拉开了车门,先一步钻进了车里。
“专业水平高、破案思路清晰、没有领导架子、动作利索不马虎虽然我不了解他,但他所有的行为都透露这两个字靠谱。”他话音刚落,陶林就“咚”一声把车门关上了。
汽车的引擎发出一阵呜咽般的闷响,窗前的景象随着轮轴旋转开始移动,最后融化成一片模糊的掠影。
“他是你校友,随口就能说出你上学时的学业基本情况,你真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陶林双手环抱着,他没有看向余子江,满脑子都是今天下午第一次见到莫时秋的样子。
“上学的时候我天天忙着考第一,除了几个要好的舍友,没空在意别人。但我人格魅力就摆在这,所以生活经常会出现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的情况。”余子江话里话外还不忘自夸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