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林一直转头看着余子江,他紧皱着眉头,心里思绪万千。
“曹志远描述的故事,远比我说的更加惹人心疼。”余子江最后叹了一口气。
“你是说连你也动容了你也觉得钢琴师很可怜,那些暴力收贷的人罪该万死。”陶林冷冷开口问。
余子江没有说话,车里突然陷入了别有深意的沉默。
“藤壶没有办法远行,于是它趴在鲸鱼的腹上,随鲸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一头鲸累了,就换下一头,直到去到自己的目的地。”陶林突然做了一个生动的比喻。
“他没有能力杀人,所以必须找到能帮助自己的人,比如能帮他做伪证的李远国、能帮他安装钢琴线的曹志远他看似没有走出一步,却有人替他完成了每一个动作。”陶林的声音低低的。
这轻叹一般的语气背后,藏着惋惜、心酸等等复杂的情绪。
“陶林,我知道你在暗示我什么,但”余子江有些欲言又止起来。
“看吧,你也被这张幼稚、可怜的脸欺骗了。”陶林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压低了声音。
展沉的年龄、模样、还有他满身外债父母双亡的可怜境遇所有的一切,都将他塑造成了一个在深渊沼泽里的濒死之人,而这种弱势群体的身份,会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了他身上的恶。
或许没人能想到,他根本不是猎物,而是披着伪装外壳的猎杀者。
“这事不能常规处理,再有更多能支撑你推理的证据之前,我必须谨慎地下命令。”余子江最后说。
他的意思,是现在警方还不能出手抓人,但是涉案的关键人物,都会有专人盯梢。
“我其实比你更难接受自己的推理,但我现在必须要严肃地考虑这个事实。”陶林说。
“至于警方要的证据,我也会继续找给你的。”他说罢,重新看向了窗外。
余子江点了点头,不再说更多话了,他知道陶林现在正苦苦思考着对策。
第二天,陶林上完了上午的课,正驱车往家里回,这段时间r城一直天气不好,几乎每天都在断断续续地下雪,汽车很快就被堵在了半句上。
光是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陶林就要在车里百无聊赖地等上好几趟,才能顺利地开过去。
这时他正堵在路中间,反正车子也动不了,陶林索性拉好刹车,双手环抱着,埋头冥想起案子来。
一个不经意地转头,陶林看到路边一个小区的欧式大门。
“我记得王昊好像住在这个小区。”陶林打了一个冷颤,突然一下来了灵感。
这个人是锦江花园烂尾楼的受害业主,也是那场死亡直播的主要参与人员。
陶林一直觉得这个直播有蹊跷,它是冯仪茗坠楼案的关键一环,因为直播的出现,直接将整个案子的关注度推向了最高点。
凶手利用了这群情绪激动地受害者,故意引导他们成为了矛盾的放大镜。
“也许王昊知道那个幕后推手是谁”陶林咬了咬牙。
接着他快速按亮了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快要下午一点了,王昊是个中学老师,而且他所任职的外国语学校离这里并不远,午休时间应该会回家里午休。
陶林微皱起眉头,然后打转了方向盘,车子往小区的方向行驶过去,最终停在了最深处一栋居民楼前面。
他在公文包里一阵翻找,把笔记本、水性笔、证件以及几张照片找了出来,利落地走下车,快步上了楼,按照手机上的位置信息,停在了一扇门前。
“咚咚咚”陶林敲了敲门。
过了半晌,大门被推开,一个男人缓缓歪斜身子探出头来。
果不其然,王昊此时就在家里。
“你好,r城警局的。”陶林利落地出示了证件。
“哦”王昊先是撑了撑眼皮,发愣几秒后,赶紧配合地敞开大门,把陶林请了进去。
“您坐,我去给您倒杯水。”王昊说罢刚要转身。
“没事不麻烦了,我就简单问你几个问题,不多打扰你的休息时间。”陶林出口婉拒,并示意他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您是想问我关于锦江花园小区烂尾楼的事情吧”王昊试探地前倾身子,压低声音问道。
“嗯。”陶林点头回答。
“你们终于来了,烂尾楼这事已经硌在大家心里很久了,赶紧解决掉吧”王昊似乎很欢迎陶林的到来,语气一下变得兴奋起来。
这摊破事越积越大,最后竟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比起烂尾楼下那具钢管贯穿胸膛的尸体,真正受到坑骗的住户,更在意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讨回公道得到赔偿。
“我想请问一下,您有没有见过这个孩子”陶林把展沉的照片递给了王昊。
令王昊想不到的是,陶林开口就问了一个偏门的问题。
“这个孩子是锦江房地产的受害者。烂尾楼害的一些人家破人亡,连孩子都得上门讨公道。”陶林说。
他得到强调了后面半句,这其实是问询笔录上王昊的原话,陶林特地重复这句话,就是想试探一下,所谓家破人亡的孩子是否指的是展沉。
如果这句话中的孩子的确指代展沉,就证明王昊曾经受到过展沉鼓动,替他完成了杀人计划的关键一环带头组织锦江花园烂尾楼受害业主的抗议直播。
“哦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王昊眼皮一撑。
“我见过这个孩子,就在我们业主权益互助会上。”王昊指着照片说。
王昊话音刚落,陶林心里就猛得一磕。他猜中了这个事实,却无比抗拒这样的事实。
他脑海里短暂地回闪展沉那张稚嫩的脸庞,背脊猛得一阵发凉。
“互助会”陶林赶紧调整好情绪,接着疑问道。
“我们受害业主会定期举办互助会,商讨如何维护自身权益。如果谁家庭有困难了,也能搭一把手。”说罢王昊无奈地偏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