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浪知道她误会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玉宫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昨晚龙熙熙潜入永春园杀死了皇帝。”
“你相信”秦浪反问道。
白玉宫想了想,她其实并不相信,昨晚她见过龙熙熙,当时并没有感觉龙熙熙有什么异常,如果说她因为庆王龙世兴的事情仇恨龙氏,难道不应该连自己也恨上了
秦浪道:“皇上在什么地方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你又没说,你觉得熙熙有没有可能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干这种事,然后又不顾我是否会被连累,独自逃离”
白玉宫又想了想,低声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秦浪哭笑不得道:“跟你说不清楚。”
白玉宫听出他话里对自己智商的歧视,怒道:“怎么说不清楚,你接着说。”
秦浪道:“熙熙虽然对皇室不满,可是庆王之死和皇帝无关,她也知道皇帝是个头脑不健全的人,怎么可能杀他泄愤,而且杀掉他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白玉宫道:“可怎么会这么巧,我这边把斗篷借给了你们,接着就发生了这件事。”
秦浪道:“这种话你最好别到处乱说,若是让有心人知道说不定会认为我们合谋弑君。”
白玉宫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杀我弟弟。”她和龙世祥也没什么感情,虽然如此得知他的死讯终究还是有些难过。
秦浪道:“别忘了,他死后谁获利最大。”
白玉宫看到秦浪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愕然道:“你是说我”
“你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
白玉宫赶紧摇头:“我才没有想过,哎呀,烦死了,谁会像你这样想。”嘴上说着,可心中却已经认同了秦浪的话。
秦浪道:“先死得是梁王,然后是庆王、然后轮到了皇上,这三人全都遇难,你就理所当然上位,你就是未来的大雍女帝。”
白玉宫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件事,只是到现在也没有人在她面前点破,她打心底也不想当什么女帝,哭丧着脸道:“秦浪,你得帮帮我,我不想当什么皇帝,我也没杀他们,我才不要当萧自容的傀儡,咱们逃吧,你带我逃,逃到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然后呢”
白玉宫领会错了秦浪的意思,俏脸一红道:“然后你想怎样就怎样,我都听你的。”这种时候她居然向秦浪表露心迹。
秦浪真是无语了:“我敢断定此事必有蹊跷,熙熙应当是被陷害了,你愿不愿意帮我”
白玉宫点了点头:“废话,我不帮你帮谁”
秦浪道:“现在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我不方便出面,有些事情必须你替我去办。”
白玉宫道:“说吧,我这就去。”
秦浪附在她耳边悄悄交代了几件事。
陈虎徒和古谐非两人来到万花楼外,重重拍响了万花楼的大门,许久无人应声,对望一眼,陈虎徒一脚将大门踹开,他和古谐非举步走入其中,一股冷风夹带着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万花楼内横七竖名趴在地上的女尸,反转她的面孔一看,却见那女尸如同风干了的桔子,满面皱纹,尸体干瘪,显然被人吸干了魂力。
两人一具一具尸体检查,全都是如此,万花楼的所有人无一幸免。
古谐非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这是谁,下手如此狠毒”
陈虎徒道:“秦浪说的没错,整件事就是一个阴谋。”
古谐非道:“万花楼的幕后是圣光教,有人敢这么做就是公然和圣光教为敌,李清水岂能咽下这口气。”
陈虎徒道:“这里应当没有活人了,咱们再去庆王府看看。”
白玉宫将秦浪吩咐的事情转达给他的几位兄弟之后,即刻动身去了皇宫,其实她的一举一动也有无数人在盯着,白玉宫刚刚回到皇宫,安高秋就慌慌张张迎了上来:“哎呦喂,长公主殿下,您可回来了,太后正在找您。”
白玉宫没好气道:“她找我干什么”心说这种时候她不是应当准备皇帝的葬礼吗不过从她刚刚出宫的所见所闻来看,皇上的死讯并没有传出去。
安高秋道:“小祖宗,您还是快去吧,太后若是发起火来,小的可担待不起。”
白玉宫朝他翻了个白眼:“跟踪我的那些人都是你安排的吧”
安高秋苦笑道:“不是跟踪,是保护。”
白玉宫不耐烦道:“走,带我去见她。”
萧自容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衣,一个人坐在慈宁宫内,内心如潮水般翻腾起伏,龙世祥之死不在她的计划之中,局势的发展完全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只是一具傀儡罢了,妄想摆脱李清水的控制,反倒越陷越深,一种古怪的念头正在反复折磨着她的灵魂。
失去肉体,人也会慢慢失去感情,她对龙世祥的死无动于衷,龙世祥本来就不是她的骨肉,倒也没什么奇怪,可她对白玉宫也没有了过去那种亲情,对身边的一切越来越漠然,她过去认为重要的东西,好像对她并没有那么重要。
陆星桥的话响彻在她的脑海中。
“无论这身甲障如何精美,可以骗过所有人的眼睛,但是你终究不是人,你永远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异类。”
萧自容用力闭上眼睛,右手的指甲深深掐入左手的掌心,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一具白骨而已,这身甲障与她无关。
李清水是她的噩梦,可噩梦终有醒来的时候,陆星桥却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恶魔,将她拖入不见天日的深渊,他究竟是谁为何要假冒陆星桥
“长公主殿下到”外面响起小太监的通报声。
萧自容深深吸了口气,女儿来了,在女儿眼中自己是萧自容,说不定还当她是杀害亲生母亲的凶手,萧自容看得出,在女儿双目深处隐藏的仇恨,她毕竟涉世不深,还隐藏得不够好。
等她到了自己的年龄,经历了感情,经历了背叛,经历了生死,那时候她才会真正成熟起来,可成熟又能怎样,还不是遍体鳞伤,甚至变成像自己一样的白骨骷髅
萧自容悄悄提醒自己,我是白惠心,可很快她就在心底做出了否定,她既不是白惠心也不是萧自容,她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如果说一个人遁入空门就断绝了和尘世的联系,那么一个人死去则意味着和过去一切的道别,她只是不得已羁留在世上的怨灵罢了,她的心中已经没有了爱,剩下得只是对这个人世的仇恨。
她一度以为自己有,可现实呢这种矛盾的念头反复折磨着她。
白玉宫表面上对萧自容非常的恭敬,虽然涉世不深,可毕竟已经懂得趋利避害,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她现在的实力是不可能完成复仇计划的。
萧自容道:“玉宫,坐。”
白玉宫在她身边坐下,恭敬道:“母后找我有什么吩咐”
萧自容道:“陛下的事情你已经知晓了吧”
白玉宫道:“不知是真是假”皇宫内虽然有风声透出,但是目前仍然没有公开宣布。
萧自容点了点头:“陛下已经驾崩了。”
白玉宫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伤感,在她看来龙世祥是萧自容的儿子,他死了也是萧自容的报应,当然心中也没有想象中的快乐,毕竟是她的弟弟。
“怎会如此突然”
萧自容道:“哀家让人封锁了消息,就是担心大雍局势动荡,国不可一日无君,哀家和几位顾命大臣商议之后,决定由你来即位。”
白玉宫其实刚才见到秦浪之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对皇位从心底抗拒,一听萧自容这么说,马上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可不成,那可不成,我不想当,我也没那个本事。”
萧自容打心底感叹,这妮子果真没有权力的欲望,真是想象不到自己和桑竞天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换成别人听说可以登临皇位不知要有多高兴。
萧自容道:“你听哀家说完再决定当不当这个皇帝。”
白玉宫点了点头,心中拿定主意,这个皇帝自己是绝不会当的,她又不傻,才不会给这女人当傀儡任她摆布。
萧自容道:“按照大雍皇室的规矩,你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当然你可当也可不当,哀家不会逼你,陛下驾崩的事情,你应当也知道了一些,真相是,他昨晚在听涛苑治病之时,龙熙熙潜入行刺,是龙熙熙杀了他。”
白玉宫心中暗忖,秦浪说龙熙熙按理说不会弑君,这件事很可能是诬陷,白玉宫相信秦浪,可在这件事上也有太多解释不清的地方。
萧自容道:“弑君乃大罪,若是抓住龙熙熙,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哀家心头之恨,现在龙熙熙逃了,你以为哀家会怎么对付她的家人呢”
白玉宫被问住了,她岂能不明白,龙熙熙的家人目前就是秦浪,老婆弑君跑路,所有的罪责都会由秦浪背锅,萧自容能将龙熙熙千刀万剐,就能将秦浪千刀万剐。
萧自容道:“哀家知道你的心思,你若是登上皇位,你就是大雍的皇帝,此事是否株连到秦浪,杀还是不杀他全都在你一念之间。”
可以说萧自容将白玉宫的心里揣摩得很透,知道这妮子心中最看重得就是秦浪,想让她乖乖登上皇位,唯有这个办法才能令她心甘情愿。
白玉宫望着萧自容,不由得想到,若是我登上皇位成为了大雍的皇帝,我可以保住秦浪,我同样可以为我娘报仇。
白玉宫道:“母后可保证不会伤害秦浪吗”
萧自容道:“你答应接下传国玉玺,你就是大雍的皇帝,别说那帮大臣,就连哀家也要听你的。”
白玉宫抿了抿嘴唇终于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
秦浪走出了锦园,没有人强行将他禁足,秦浪没有忘记泷河之约。金鳞卫统领柳九阳主动提出代何山铭出战,秦浪因龙熙熙的事情感到郁闷,不知娇妻身在何处,也不知她是否已经安然脱险
他需要寻找一个方式来减压,和柳九阳的这场决斗来得正是时候。
秦浪知道今次的泷河之战一定不会缺少观众,骑着黑风来到约定的地点。
在秦浪离去之后,马上就有刑部的武士远远跟踪着他。
秦浪在泷河河畔翻身下马,新年之后,气温开始回升,虽然如此,泷河仍未开河。
秦浪远远就看到了河心中一个孤独的身影。
柳九阳果然如约前来。
秦浪此前并未见过柳九阳,这位金鳞卫的大统领因为长期在家养病,反而不如副统领何山铭和袁门坤的名气更大。
柳九阳三十一岁,身材高瘦,一脸病容,他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蓝色武士服,手中握着黑布包裹的长剑。
秦浪不紧不慢走向柳九阳,在距离他还有一丈左右的地方停下脚步,微笑道:“柳大统领吗”
柳九阳抱拳道:“柳九阳”
秦浪还礼道:“秦浪”抬头看了看发白的日头:“我好像没来晚。”
柳九阳道:“是我先来了一个时辰,我习惯在战斗前熟悉周围的环境,天气如何,风力多大,太阳会出现在怎样的位置,冰层有多厚,能够承载多大的力量,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佩服佩服”
柳九阳道:“知不知道我为何要替何山铭前来”
秦浪道:“你不是替何山铭,你是替金鳞卫。”
柳九阳不慌不忙将手中的黑布展开,露出里面一把三刃剑,轻声道:“金鳞卫的面子自然是要的,袁门坤是我最好的兄弟,他虽然不是你所杀,可也间接死在了你的手里,我不能坐视不理。”
秦浪道:“柳大统领原来是个重义之人,你在家养病的这段日子,有没有了解过金鳞卫发生了什么”
柳九阳道:“我这个人不喜欢考虑太多,只想做好自己的本分,我虽然没有多少朋友,可也没有多少敌人。”
“你把我当成敌人了”
柳九阳道:“害死我兄弟的当然是我的敌人。”
此时河岸上传来车轮行进的声音,一辆乌蓬马车停在河岸上,车夫先从马车上取下轮椅,然后才帮助车内的何山阔在轮椅上坐下,何山阔道:“两位决战之前,是不是能听我说句话”
车夫小心将轮椅推上了冰封的河面。
柳九阳和秦浪同时向何山阔抱拳:“何兄”
何山阔微笑道:“我就是好奇,今天究竟是谁来替山铭来应战,九阳兄,其实应该来得是我不是你。”
柳九阳道:“这不是何山铭个人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我们金鳞卫的荣辱。”
何山阔道:“对柳兄来说这场决战毫无意义。”
柳九阳微微一怔,不知何山阔是什么意思
何山阔道:“皇上驾崩了,传闻是熙熙郡主潜入永春园刺杀了皇上。”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目盯住了秦浪,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还可以出来应战,秦浪的心态之强可见一斑。
柳九阳心中一惊,他并不知道皇上驾崩的消息,可何山阔既然这样说就不会错,身为太尉之子,他的消息来源应该没有任何问题,现在懂得为何何山阔会说决战毫无意义了,因为秦浪是龙熙熙的丈夫,如果龙熙熙弑君,那么秦浪必将会因为龙熙熙的事情而受到连坐,按照大雍律法,斩首都是轻的,自己和一个必死之人决战,好像的确没有这样的必要。
秦浪笑眯眯道:“何兄的消息真是灵通。”
何山阔道:“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吗心情不好,所以想找个人打一顿泄愤对不对”
柳九阳有些郁闷了,按照何山阔的说法,秦浪是把自己当成出气包了,何山阔说话也没给自己面子,什么叫打一个人泄愤他就那么肯定秦浪能胜过自己
秦浪道:“何兄既然来了,刚好帮我们做个见证。”
何山阔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依我之见,你们还不用打了。”
秦浪道:“何兄和柳大统领交情匪浅啊,担心他受伤。”
柳九阳听出这厮是在用激将法,正想反唇相讥,却听何山阔道:“继承皇位的人是长公主,秦老弟若是有什么闪失,恐怕柳兄担待不起啊。”
柳九阳此时方才明白,何山阔真是为自己着想,长公主龙玉宫成为大雍女帝,她和秦浪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有她庇护,这秦浪不会因为郡马受到连累,搞不好秦浪会成为驸马或许应该是皇后,大雍自立国一来的头一个男皇后。
柳九阳一言不发,把黑布拿起将三刃剑重新包了起来,不比了,老子不比了,无论这场结果如何,只要比,我必输无疑,秦浪啊秦浪,你可真够坏的,这不是坑人吗你攀上了长公主,不未来女帝的高枝儿,过来跟我决斗,这摆明就欺负人。
秦浪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看到柳九阳要走,赶紧道:“柳大统领,咱们切磋为主,点到即止。”
柳九阳不说话,冷冷看了他一眼,骗谁呢我不知道情况还敢全力以赴,现在我什么都清楚了,我当然投鼠忌器,这样的状况下,别说赢你,搞不好会被你给当场格杀,我柳九阳没那么傻。
柳九阳裹好了剑,向何山阔抱了抱拳转身就走。
秦浪道:“你这么干就等于认输了”
柳九阳暗叹,输就输,老子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秦浪望着柳九阳的背影没奈何摇了摇头,转身看到何山阔,不由得长叹了一声:“何兄,你真是多事啊。”
何山阔让车夫先走,他向秦浪道:“你难道对宫中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秦浪举目向河岸上百余名刑部武士看去:“他们可都是跟着我来的。”
何山阔道:“长公主登基对你来说可是大喜事。”
秦浪道:“我乃有妇之夫,我妻子被人诬陷,生死未卜,何喜之有”
何山阔道:“有妇之夫这四个字最好不要提,我听父亲说过,只要你亲笔写一封休书,就可和弑君事件撇清一切关系,你不低头或许碍于情意,或许碍于面子,可在目前的局势下,若是不懂得变通,那就是愚不可及。”
秦浪叹了口气。
何山阔道:“或许你想逃离雍都,可你若是真逃了,那么龙熙熙弑君之名就要坐实,只怕永无昭雪之日,你们夫妇又咽的下这口气吗”
秦浪道:“何兄,你我才认识几天,你为何要为我的事情如此奔波”他还无法断定何山阔出面究竟是想帮助自己,还是另有所图。
何山阔道:“一是投缘,二是因为我看到了你身上存在的机会。”
秦浪道:“看来我有让你利用的价值。”
何山阔道:“长公主登基,最适合的皇后人选就是你。”
秦浪听他这么说真是哭笑不得:“你不是在嘲讽我吧”
何山阔道:“秦浪,你是个聪明人,其实不用我说你也应当能够看出端倪,梁王死,庆王死,然后是皇上,整个龙氏已无男丁可继承大统,所以才会由长公主登基。”
秦浪道:“你是想通过我影响长公主从而达到改变大雍政局的目的”
何山阔道:“大雍这百年来,贪官不绝,污吏横行,几代帝王无一清明,陷百姓于水火之中,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身为大雍子民,你难道不想重振社稷,拨乱反正,还大雍一个朗朗乾坤,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
秦浪不是大雍子民,也没有那么多的家国情怀,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何山阔的话很有煽动性,他对何山阔是非常欣赏的,此人绝对是个经邦纬国的大才,只是这样的人物为何不肯致仕,估计也和他对大雍朝廷现状比较失望有关。
秦浪道:“何兄,你说得我全都明白,容我好好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