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留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晨则省”。第二日,姜留早早爬了起来,先跟哥哥姐姐汇合,再去北院给祖母晨省。自今日起,不管刮风下冰雹,只要祖母不发话,她每天早上要去给祖母晨省。这是身为晚辈每日必做的事情。
虽然对这位祖母还没得什么感情,但姜留并不反感这种早晨问候长辈,一起吃饭后各自行动的仪式。这种大家庭的氛围是她以前没有过的,以前她的家只有爸爸妈妈和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年见不到几回,更没有这么多兄弟姐妹。
今日姜老夫人也很开心,用饭后叮嘱将二郎,“你是兄长,在青衿书院内你要好生读书,照看好凌儿和三郎。”
姜二郎拱手称是。
姜三郎昨日那口气还没顺过来,拿眼斜着姜凌,恨不得冲上前再干一架。
姜凌则老老实实地站在姜留身边,与姜慕燕护着妹妹,免得她摔倒。
姜老夫人转头见到二儿子家凑在一块的三小只,眼里也多了几分真情意,先与姜凌道,“祖母已派人与王山长打过招呼,待会儿让你伯父送你去入书院。”
本应是父亲送儿子入书院的,但他那不靠谱的爹昨日出门至今未归,指望不上了。
姜凌拱手谢过伯父。
待姜松带着孙儿们走后,姜老夫人又对孙女们道,“今日天凉,滴翠堂那边已挂起了厚门帘,若还是冷就带着手炉。留儿也要认真读书,不可发脾气耍小性。到月底能学会二十个字,祖母有赏。”
“谢祖母。”姜留也学着姐姐们的模样行礼,大半个月的功夫莫说二十个字就是两百、两千她也能认出来,只是写不出来罢了。
不同于五花八门的牌匾,大周书本上用的是横平竖直的楷体字,除了少数与简体字差距甚大的繁体字,大部分姜留都是认得的。写不出来是因为她沉重的小手,还不能征服软头的毛笔。
昨天上了半日课画出来的都是扭动的毛毛虫,今天怎么也得画几条冻僵的蛇出来才成姜留握握小拳头。
她这一握,左边的哥哥右边的姐姐都转头看她,以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事。
旁人看着这场面,会以为他们是相亲相爱的兄妹仨,但姜留知道哥哥姐姐之间没得感情,俩人是在争夺她,谁都不想撒手。
他们都把她当成最亲近的人了。姜留心酸又感动,她弯起眼睛,笑道,“先送哥哥出门,再跟姐姐去读书。”
这俩还没说话,姜三郎捂着肚子大笑,“胖六现在成了慢六了,哈哈哈”
我还神六呢姜留不理他,委屈巴巴地望着伯父姜松。姜松抬手抽在儿子的后脑勺上,姜三郎被削得往前冲了两步,若不是被二哥拉着就要摔个狗啃屎了。
“你这当哥哥的,不知爱护妹妹,却满嘴胡言乱语今日回来后将论语前十章默写一遍,好叫你长长记性”
姜三郎一停,脸顿时苦成了茄子,“爹不要啊”
“前二十章”
姜三郎吓得直摆手,“十章、十章”二十章会死人的
见姜三郎被罚,姜慕燕板着脸,姜留带了笑,姜凌则一本正经地拱手,“伯父,三弟已知错了,抄书就免了吧”
姜松冷声道,“不罚他,他不会知错。十章少一个字,今晚都不许睡觉”
姜三郎刚亮起的眼睛瞬间暗了下去,不敢吭声了。
太坏了,哥哥太坏了姜留笑弯了眼睛。
她这小模样,在姜松看来跟他二弟小时候占了便宜时一模一样,姜松一时感慨,揉了揉侄女的小脑袋,“不必送了,你们去滴翠堂也要好生读书,不可荒废大好时光。”
“是。”姜留跟着姐姐们屈膝行礼。
姜凌将一块糖塞进妹妹的手里,不舍道,“先给你一块,晌午乖乖吃药的话,晚上回来再给你一块。”
去青衿书院读书,晌午不能回来跟妹妹一起吃饭,想到这个姜凌就觉得很不高兴。
见姜凌快要用糖把妹妹哄走了,姜慕燕带着妹妹回到西院闺房内,拉着她说悄悄话,“妹妹喜欢吃糖,姐可以给你买好多好多。”
姐姐很有钱吗
还不等姜留问,姜慕燕便跟她咬起小耳朵,“娘临去前,给了我一个钱匣,可以给妹妹买糖吃,很多。”
姐姐说了三个很多了,究竟有多少钱呢姜留也好奇起来。
姜慕燕继续跟妹妹咬耳朵,“所以妹妹不要吃别人的糖,咱们有。娘说钱匣子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妹妹谁也不能告诉,知道吗”
母亲临死前,一定恨不放心她们吧。姜留看着生怕自己被人用几块糖拐走的小姐姐,郑重点头,然后从小荷包里掏出一块哥哥给她的糖,塞在姐姐嘴里,“吃哥的糖,娘给的省着。”
甜味在姜慕燕嘴里翻散开,她忽然觉得妹妹说得很有道理,她嘎嘣一声将嘴里的糖块咬碎,觉得很解气,“嗯”
将心里这个最大的秘密跟妹妹分享后,姜慕燕觉得跟妹妹更亲近了,“我把钱匣子埋在你睡觉的床底下了,是不是很聪明”
钱匣子埋在床底下,会不会被老鼠咬坏了看着面前等待表扬的小姐姐,姜留沉重点头,“聪明。”
姜慕燕笑了,她不板着脸时,才是九岁孩子该有的模样,“妹妹好好读书,以后会像姐姐一样聪明的。”
孔夫人教学方式就是背和写,对于手沉舌头沉的小姜留来说,好好读书真的很难。
好在今日只在滴翠堂读半天书,后半晌是学针线。姜留的手捏不住绣花针,所以现在不必学针线,所以姜慕燕去上课时,姜留便躺在她的小床上睡长长的午觉。
醒来时听到床下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姜留一下就想到了被小姐姐埋在床下钱匣子,莫不是上午姐姐跟她说悄悄会时,被人听了去
姜留绝不允许有人打钱匣子的主意她缓缓张开眼,蹭着小身子慢慢挪到床外侧,抬手将床边的茶壶打翻。
“啪”陶制茶壶摔在石板上的声音很是震耳,床下的声音立刻没了,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赵青菱推门焦急问道,“姑娘可伤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