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僻静,夫人在此稍歇片刻,五通观那边想必很快会有消息的。”假山外,一个年约三十上下的仆妇扶着邑江侯世子夫人进入松柏掩映的小红亭中。
姜凌扫了那位夫人几眼,与妹妹咬耳朵,“这应是邑江侯世子夫人。”
姜留点头,“哥哥见过她”
“未曾,邑江侯之孙和孙女的五官,与她很是相像。”姜凌低声道。
刘申现在岁入了国子监,但他曾与哥哥同在青衿书院读书,哥哥见过他很是正常,但邑江侯的孙女刘澜连姜留都没见过几次,哥哥竟记得她的模样,这倒是有些奇了,姜留的桃花瞳发亮,捂嘴偷笑。
姜凌凑到她耳边,“怎了”
姜留怕哥哥觉得不好意思,便没提这茬,轻声道,“哥,这世子夫人比之前憔悴很多,应是病了。”
去年柳如烟还肤若凝脂唇若点朱我见犹怜,今日再见却是行消骨瘦面色暗淡,判若两人,难怪邑江侯府会派人去五通观寻澄空大师。
姜凌点头,“她去年腊月初便病倒了,至今未痊愈。”
邑江侯府的事情哥哥竟知道得如此清楚姜留眼睛转了转,再看哥哥的眼神变有些意味深长了。因石洞内暗淡,姜凌并未察觉妹妹这番变化,他对小亭内的人在说什么没有兴趣,倒对与妹妹藏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感觉很好。姜凌怕妹妹蹲麻了腿,便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拉了拉妹妹的衣袖,示意她坐在自己腿上。
姜留摇头,凑到哥哥耳边提醒道,“哥,我九岁了。”
“就算怎么了你便是长到八十岁,也是我的妹妹。”姜凌不满妹妹越大与自己越生分,拉着她的衣袖不放手。
这话怎听着很是耳熟呢姜留小心翼翼挪过去,坐在哥哥身边,继续津津有味地往外瞧。自从姜家与孟家相隔的那道墙上的墙缝被堵住后,她已很久没隔着缝隙看热闹,今日透过石缝往外瞧,感到分外怀念。如果五姐姐在就好了,她们俩看完还可以议论一番,哥哥看来没这个兴致。
柳如烟只在小亭内枯坐,主仆俩连句话也不说,让等着看热闹的姜留觉得好生无趣,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石洞内阴凉,姜凌担心妹妹冻着,便抬臂把她搂住。姜留又打了个哈欠,靠着哥哥打起瞌睡。
就在她半睡半醒之间,外边终于传来人声:“夫人,澄空大师已不在五通观内,去处不明。守在五通观门外的人也渐渐散了。”
姜留揉揉小脸,眯起眼睛往外翘,见来的是方才去五通观后山澄空大师的邑江侯府管事。
柳如烟依旧跟木头般枯坐,她身旁立着的仆妇不满道,“不是昨晚就去守着了么,怎么还会下落不明他能生了翅膀飞走不成”
管事也不解释,低着头不吭声。柳如烟依旧一声不吭,仆妇又道,“你去盯紧申国公府,他们一定会追查大师的下落。”
管事不敢,“若是被申国公府的人察觉,我有几条命也不够他们砍的。”
“是你的命重要还是夫人的身体重要”仆妇瞪眼,“还不快去”
仆从抬头看了眼一声不吭的世子夫人,转身去了。仆妇弯腰将世子夫人身上的披风扶正,劝道,“夫人,这里风凉,奴婢扶您下山回府吧”
柳如烟一动不动地枯坐着,目光直直盯着远方,不知在看什么,姜留觉得她这样子挺吓人的。
仆妇劝了几句,便带了悲声,“夫人,少爷和姑娘还在侯府等着您呢。您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咱们该回府了。”
想到儿女,柳如烟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在小腹上,喃喃道,“我的身子是好不了了。”
她这动作这深情,姜留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了几个推测。
小亭内的仆妇继续劝着,“夫人莫说丧气话,您还年轻,只要您放宽心,很快就能调理好身体。澄空任太医局提举时,曾为后宫多位嫔妃治病,他擅此道秦家为了宫里的容妃,一定会把他找出来的。就算秦家找不到澄空大师,奴婢还可以去求姜二爷”
“你莫提他”
柳如烟声音尖厉,吓了姜留一跳。姜凌连忙扶住妹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莫怕。
“奴婢该死,夫人息怒。”仆妇跪在地上请罪。
小亭内的柳如烟用她枯瘦的手按住胸口,粗重喘息了片刻,才渐渐平复,“不必找了,若澄空真能医治此症,王清荷就不会死。”
怎还提到自己那去世的母亲了,姜留听得更仔细了。
仆妇劝着,“与王清荷夫妻疏离,他那样好面子的人,才不会为了王清荷去求澄空大师。夫人千万别灰心,您跟王清荷不一样,她是生产时伤了身子,您不过是”
“住口。”柳如烟厉声地打断仆妇,想起那晚的情形她就浑身冰凉。
待这主仆二人走后,姜留与哥哥钻出山洞,在阳光下晒着取暖。姜凌道,“回去后,妹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父亲,雅正夫人面前也不要提起。”
“嗯。”柳如烟曾是爹爹想娶的人,雅正夫人如今是爹爹的妻子,与他们唠柳如烟的事儿确实不合适,但也得防着柳如烟身边这婆子跑到爹爹面前胡搅蛮缠,给爹爹添堵。姜留想了想,与哥哥商量道,“这事儿还是跟姜猴儿说一声吧,好让他留意着邑江侯府的人,免得她们惹爹爹不高兴。”
姜凌点头,“我跟猴儿说。”
这件事不能跟爹爹和雅正夫人说,但却可以跟姐姐说。回府后,姜留与姐姐说起此事,只是略去了邑江侯府的婆子提起爹爹和娘亲的事。
姜慕燕低声与妹妹道,“我听说邑江侯世子夫人在去年腊月初时不小心在府内跌倒,没保住腹中的胎儿。”
听柳如烟的意思,她的病症与自己的娘亲相仿,莫非娘亲也曾流过产姜留一脸吃惊,应该不会吧
姜慕燕又低声道,“听说她以后并不能再有身孕,所以邑江侯府张罗着给刘承纳良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