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头一回,听到“王家”两个字不是让姜二爷感到烦躁,而是兴奋。他立刻跳起来喊道,“宝儿,去街上随便叫辆马车,咱回去看热闹”
“是”姜宝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裘叔劝阻道,“二爷,昨日王问樵才登门,今日来的必不是他。您今日还有好多事要忙”
“爷去去就来。”姜二爷往外走,来的是岳母也看
裘叔边追边劝,“若是一二般的寻常人,换辆马车去看热闹确实不会引人注意。二爷您不同,您是康安城第一美男子,万岁亲口封的送瑞谪仙,您的一举一动都有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呢。”
也是这个道理。姜二爷停住,顾左右问道,“爷好像忘了什么事”
裘叔连忙给周其武使眼色,周其武上前,“大人,年底该报送给京兆府的西城总文下官已草拟出来了,需您把关。”
贺道斌也道,“大人,衙门今年开堂审案数量和结案数量也汇总出来了,需您用章。”
姜二爷一本正经地点头,“都拿过来。”
贺道斌和周其文去取公文,姜二爷倒背双手回房,姜宝则充作二爷的耳目,替他跑回府看热闹。
上次王问樵被耳背的老管家姜厚拦在了姜家大门外,今日王家的马车直接停在了姜家后门。何婆子下车扣响门环,守门的婆子打开门客气问道,“您是”
看来这守门人是心来的,经连她都不认得。何婆子含笑道,“劳烦通禀一声,升平坊青芽巷王家二姑娘求见贵府老夫人。”
王幽菡适时挑起车帘,向着姜家的守门婆子微微点头。躲在墙角的姜宝见来的只有王家姑娘,立刻转身回衙门,这样的热闹,二爷定没兴趣看。
姜家守门的张润媳妇早得了六姑娘的叮嘱,还礼后依礼问道,“姑娘可有请柬或拜帖”
姜家何时多了这个规矩,王幽菡微愣,何婆子连忙道,“我家老夫人是贵府三姑娘和六姑娘的外祖母。我家老夫人卧病在床,不能亲自来,所以让我家二姑娘来给贵府给老夫人磕头、送年礼。劳烦老姐姐通禀一声。”
说罢,何婆子取出几枚铜钱往张润媳妇手里塞。
张润媳妇避开何,“您客气了,咱们府里不兴这个。请姑娘稍待,奴婢这就派人去送信。”
姜家婆子无可挑剔的礼数,反衬着王幽菡和何婆子的不知规矩。王幽菡来送访,没提前送拜帖问主人家有没有空,说是送年礼,竟连礼单都没准备,只想着塞几文钱了事。素来,都是她们嘲笑姜家不懂规矩的,王幽菡面上挂不住,不再看守门婆子的脸,打量起江凌的新宅。
那处本是她外祖父家。昨日在姜家正门外,王幽菡看到任府崭新的大门和院墙;今日到后巷,她发现后墙和小角门也推倒重建了。新砖新瓦新墙,看不出一丝孟家人在此住了几十年的痕迹。
物非人亦非,往日不可追。王幽菡放下车帘,鼻子一酸眼泪便落了下来。
片刻后,姜家北院管事的刘婆子赶来了。这让王幽菡面上好看了些,下了马车。
刘婆子给王幽菡礼,“王姑娘来得实在不巧,我家老夫人正在陪着贵客吃茶。老夫人特让奴婢来给姑娘赔不是,也请姑娘回去后代我家老夫人问您祖母安。我家老夫人还说等她得空了,一定去贵府探望亲家母,也请亲家母不要客气,还需请医用药时,派人来知会一声就好。”
刘婆子的话像耳光一样打在王幽菡脸上,她强忍着屈辱,请刘婆子代她谢过姜老夫人,才道,“劳烦嬷嬷派人去贵妇西院给我的燕儿表妹传话,我给她带了祖母亲手做的梅花糕。”
刘婆子惊喜道,“贵府老夫人已能起身做糕点了看来她老人家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才没有祖母拖着病体亲手做的王幽菡抿抿唇,不想再与婆子费口舌。她不开口,何婆子便回道,“我家老夫人身上轻快了些,但还得好生将养着。劳烦嫂子给三姑娘传个话吧。若嫂子忙,我与姑娘自己去西院也好,我们认得路。”
刘婆子哪能让她们进门,“我家三姑娘昨日就发了话,说她年前要闭门写书稿,不见客。姑娘还是把糕点交给奴婢,奴婢给您送过去吧。”
姜家这是铁了心不让她们见三姑娘了,何婆子又问道,“六姑娘可在奴婢将糕点交给六姑娘也是一样的。”
“六姑娘早上就出门了,不知她何时才能回来。”刘婆子说完,眼见又有马车赶了过来,忙向王幽菡告了声罪,快步过去迎客。
王幽菡见吏部尚书丁海全的夫人和丁家姑娘从马车上下来,连忙站在边上行了福礼,飞快想着该如何应对丁夫人的问话,才能跟她一起进姜府。
谁知本就话少的丁夫人只略点头,便带着女儿进了姜家。被晾在门外的王幽菡再也受不了了,上车摔帘子,躲在里边不再出声。
何婆子无法,只得将梅花糕交给姜家的守门婆子,告辞回府。至于年礼,她们不提,张润媳妇自是不会多问。
把丁夫人送到西院后,刘婆子听说王家的车已经走了,快步返回北院。她可一句谎话都没说,老夫人的确是在招待贵客。若是事情顺利,姜家大少夫人明年就能进门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怎能让王家人进府添堵。
傍晚时分,姜留才和哥哥一起回府。听齐嫂讲了王幽菡来访的经过,姜留道,“王幽菡是觉得丁夫人和丁姑娘瞧不起她,才哭着走的。”
“王家与丁尚书家八竿子打不着,没有任何往来。丁夫人在门外遇着王家姑娘”赵奶娘的话还没说完,手中的毛巾就被少爷接了过去。
江凌接过奶娘手里的毛巾,十分自然地为妹妹擦净手,然后把新买的糖块放在装糖的匣子里,推到妹妹面前。姜留先挑了一块软糖塞进哥哥嘴里,又挑了一块自己喜欢的桔子味硬糖方扔进自己嘴里,美滋滋地吃着问,“奶娘怎么不说了”
手里拎着少爷塞给她的布巾,赵奶娘哪还顾得上王家姑娘怎么样,为了自家姑娘,她愁得头发都要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