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
双方在码头稍做寒暄,随后魏八尺陪同二人检阅了海兵队。检阅完毕,双方登上马车向海关旁的商馆而去。
为了防止荷兰人带来瘟疫,所以每次荷兰人到来都只能入住商馆。不管总督吹嘘“亲王的外交官”如何的地位尊崇,在元老院眼中他们都是潜在的病菌携带者。
商馆设在码头的一角,漂亮的三层红砖房子。外面环绕着半人高得竹篱笆,上面缠绕着藤本月季,这会花开得正艳。看上去姹紫嫣红煞是漂亮,实际上面全是小刺,起着铁丝网的作用。商馆的楼上是供商人、外交使者和高级海员休息的酒店此地不接待“人类的渣滓”:水手。他们一律必须住在船上,不许登岸住宿。
楼下是食堂、酒吧和免税商店。不但有单独的厕所还有洗浴设备。这里配备有从济州运来得拿着大棒子的朝鲜治安军士兵,第一要务就是督促入住此地的客人洗澡,否则就棍棒伺候。
为保证在此地工作的服务人员的安全,他们全都种过牛痘,并且注射了实验性的各种当时常见传染病的疫苗。
使者一行自然不用享受如此的“礼遇”。相对于当时的欧洲人来说,荷兰人算是相当讲卫生的。不管是英国人还是法国人,都对荷兰人城市和住宅的清洁整齐留有深刻的印象。
“请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解一解旅途的疲劳。”魏八尺送他们到商馆大厅,“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谈。”他示意了下正在大厅里等候客人的服务人员,“要好好的招待几位客人。”
“是,首长”
钟利时说道:“我陪同他们上去吧。”
魏八尺嘿嘿的笑了笑:“怎么,看到小惠更斯他爹就兴奋了还是瞧上了小洋马”
钟博士也报以笑容:“我要和小惠更斯他爹多交流交流,他也是个科学家,我们有很多共同语言的”
惠更斯和邦库特一行人的随员被安置在二楼而他们这被引到商馆的三楼专门接待高级客人或者愿意出大钱享受的客人。这里早已准备好了四间住房。每间卧房的门口都挂着德语写得客人的名子的木牌。
服务员打开第一间卧室的房门:“这是小姐的房间。”钟利时笑容可掬的说道。
克雷蒂亚不由得叫了一声:“真漂亮”
三个男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也露出了赞叹的面容。
按照17世纪的标准,这房间谈不上豪华,更不算漂亮。如果要按照当时的装饰风格来说是很“荷兰”的:房间面积很小,墙壁刷得雪白,地上铺着干净的地板。家具简单又实用,没有许多雕刻的装饰。称得上装饰的只有墙壁上的一幅中国画和瓷器花瓶中插着的鲜花。
虽然在艺术造型上有所不同,但是整体的审美趣味是典型的荷兰布尔乔亚式的。
如果说有什么引起了大家的赞叹,那就是朝着海湾开设的大幅玻璃窗户。可以看到湛蓝的大海和不远处的碧绿的山川风景宜人。
钟博士刚才的注意力都在惠更斯他爹的身上,这会才把目光投射到佛兰茨冯邦库特的一双儿女身上。
白种人因为早熟所以少年男女的年龄很难估计。钟博士过去因为工作的关系接触过不少欧美人士,德国佬也结交过几个,心里多少有个谱。看摸样,克雷蒂亚大概是十六七岁的模样,韦斯特里应该比姐姐小二三岁。
他们的头发都呈现漂亮的金色,克雷蒂亚和韦斯特里的身材并不高大。克雷蒂亚充其量也就一米六十的水平。韦斯特里还要矮一些。两人的身材都堪称匀称漂亮,但是已经发育成熟的少女一点也没有波涛汹涌的意思钟博士不由得微微失望。
“这里是套房吗”克雷蒂亚好奇的打开里面的一扇原木小门,顿时掩住了口惊讶的叫了起来,“上帝”
“怎么了姐姐。”大约是年龄的关系,韦斯特里比起感情内敛沉着的父亲要外向的多这会立刻就冲了过去。
韦斯特里在门口也发出了吃惊的叫声:“太难以置信了”
他转过头来用急切的目光望着钟利时:“先生这,这就是澳洲人的盥洗室么”
钟博士微微一笑,现代化的卫浴设备,这是在本时空最具有震撼性效果的装备。没有一个土著能够抵抗它的强大魅力。
对于欧洲人来说,这一震撼更为巨大:因为整个盥洗室的材质都是瓷器。照这些水管真得可以自己放出热水和冷水来吗”
“当然可以。”钟利时说道,“这和喷泉的原理其实没什么两样。”
“是,我明白,可是喷泉只是喷泉而已。”韦斯特里兴奋的满眼放光,“这太神奇了”他对着笑吟吟的姐姐说道,“我们这次到这里来真是太正确了”说着他从浴室门口跑到了钟博士的面前“我可以向您每天请教吗我一直对自然害怕真空,这一定律感到不解
“当然可以”钟博士有点猝不及防,他原本想和惠更斯他爹更多的展开学术交流,顺便再打听下克里斯蒂安惠更斯的现状,没想到这个少年对科学也有很大的热情。
他快速的过滤了一遍头脑中的这一历史时期的欧洲科学家,貌似没有一个叫韦斯特里邦库特的人。
“太好了”韦斯特里扭头又向父亲望去,“可以吗父亲。
“当然我的孩子。”邦库特先生虽然看上去十分的严肃,但是显然十分溺爱这个男孩子,“只要钟博士不反对。”他说着又对钟博士微微鞠了鞠躬:“希望这没有给您带来困扰没有,一点也没有。”钟博士好为人师的情绪又一次发作了,“我十分乐意。”
钟博士又向他们关照几点注意事项根据规定,外来访客只能在商馆周边和民用码头附近活动,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也可以到商业街去走走。要进入高雄市区必须申请通行证。
寒暄已毕,钟博士正要离开,忽然邦库特先生紧走几步跟了上来。
“钟博士,请您留步。”
“什么事”
“我有一点个人的小小请求。”邦库特先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您知道,天花一直是一种非常凶险的瘟疫。”
“是的。”
“我在荷兰和巴达维亚都听说过,中国人有一种预防天花的手术,可以使人在不发生生命危险的情况下感染一次轻度的天花,然后终身不再得天花”
“没错。这叫人痘术。”钟利时点点头,反问道,“您想为孩子接种人痘”
“您大概也看出来了,我的孩子们都没有出过天花。我希望他们能够躲过瘟疫之神的魔手所以这次我愿意冒险带他们到亚洲来。但是在巴达维亚我向中国人打听了具体的接种方法我略懂一点医学:这种主动感染的方式并不十分安全,还有相当高的死亡率”邦库特先生显得很是焦虑。
钟利时点点头。人痘术虽然在预防医学上是一个创举,但是就危险性来说比牛痘大得多。
“这时候有人告诉我,澳洲人掌握一种特殊的人痘术,能够让接种者百分之百的安全”
钟博士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位东印度公司的高级官员会冒险带着一双儿女航海万里从荷兰到巴达维亚,正常的航程超过一百六十天冒着海上失事的危险来到东亚。除了要满足儿子“看世界”当博物学者的愿望之外,还有这个意图在内。
的确,临高现在给所有收容来得难民都接种牛痘这是疫苗中最容易获得的一种,基本上杜绝了天花的感染。这种名气看来也渐渐的传了出去。
他当下和颜悦色道:“这个问题不大,我向魏市长提一提。”
高雄原本就有专业防疫人员在为难民接种牛痘,再加几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太感谢您了”邦库特见他并不推脱,心中大喜,立刻行了个礼。钟博士不由得暗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是我的一点小小礼物,作为感谢之用。”邦库特先生拿出了一个漂亮的小盒子。
“这个嗯,”钟博士虽然很好奇,但是根据元老院的纪律,元老是不能和土著私相收受礼物的,当即他委婉的拒绝道,“邦库特先生,我们是不能私下收取礼物的。您的礼物要在正式场合馈赠才可以”
邦库特见他说话的神情很是坚决,在巴达维亚也听说过澳洲人元老的“廉洁”,所以不再坚持。
“先生,”韦斯特里插了上来,“我到哪里可以向您请教呢”
“就到海关来吧。我正在海关进行一项工程。”钟利时指着窗外的海关大楼,又对含笑站在一边的惠更斯先生说道,“我想惠更斯先生说不定也有兴趣。”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