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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四节 木石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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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霓裳在访春院取得的供词很快到了慕敏的案头,慕敏下令立刻复制一21,转交給午木。天籁小说23txt梁存厚已经上了政治保卫局的“观察名单”,任何牵扯到他本人和家族的材料都会复制一份装入为新建的卷宗里。

对梁存厚的侦察工作,是政治保卫局的事情,慕敏是不过问的。但是她隐隐约约的觉得访春院里与冒家客栈的案子有什么关联。这是一种长期从事警察工作造就的直觉。她給练霓裳送去一份手令,要她在访春院里“挖根子,抓典型”,特别是要查清院里迫害妓女的事情。

慕敏在内部通气会上透露了此事,果然立刻引起了各路人马对访春院的浓厚兴趣,整肃风俗业是元老院在广州的重要施政纲要之一,不仅牵扯到“转变社会风气”、“社会改造”、“妇女解放”这些正面因素,对于地方政府来说,更有“整肃治安”和“税收”两方面的好处。因而有关部门纷纷要求深度涉入这一事件,以此作为“典型”。

主持会议的文德嗣当即大笔一挥,宣布各部门在访春院成立联合工作组,展开“现场办公”。

此令一出,宣传口便捷足先登,丁丁先派人去做专题报道,紧接着刘市长也紧着派人去进驻,然后商业局和紫明楼娱乐有限公司的归化民干部也去了访春院门口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乐坊街上的诸人却都知道:访春院这是要完。

慕敏自然乐得大家出力来帮忙。何况她的用意主要是借此敲打梁存厚,逼得他有所举动。

只要他动了,必有破绽。

慕敏心想,下一个要收拾的,便是关帝庙人马。这个脓疮,也到了该破的时候了。

“老神仙,您看这下一步该如何走呢”

依旧是广州城中的陋巷中小院落中的土坯房里,一俗一道,正在窗下对谈。

“月婉那边无恙吧”

“虽说访春院已是一锅废水,她那里倒还平静。髡贼亦未过来啰唣。进出即不禁止,也不盘问。”胡管家道,“此次搜检,公子真是吉人天相”

“这都是贵主人平日里厚待下人积下的功德,”道人捻须道,“只是访春院这边是废了,甚是可惜。”

“老神仙说得是,只是让随雲姑娘很吃了些苦。”胡管家慨叹道,“我家公子也想请老神仙拿个主意,月婉那边,去得去不得了”

道士点头道:“自然是去不得了。髡贼搜检月婉的院子,必然对贵主人起了疑心,这是一;二来髡贼正在访春院里兴大狱,我听闻韩乔姐、慕云等人都身受苦刑,怕是一五一十都招个干净了。三来如今访春院内髡贼云集,敲扑声震天,哪个富家公子会巴巴的赶去去享受这般风景反常为妖,髡贼岂能想不到这点。”

胡管家点头称是,又道:“韩乔姐那里不要紧,她们想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可说”

道人慢慢的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他便是韩乔姐口中的木石道人,虽然面貌苍老不堪,其实还是壮年人。这即是多年来云游各地风餐露宿,道路劳顿的痕迹,也是他有意为之。

他虽以云游道人的面目示人,其实原在锦衣卫当差。以堪舆、捉鬼驱魔、治病为幌子,深入各地查访民情,监视官吏。崇祯皇帝登基之后,废除锦衣卫监视官吏的做法,他没了差事,便受朝中大佬“石翁”的招纳,为他效力办事。

自从髡贼于直在为主人奔走此事。奈何几次密谋,都功亏一篑。这次他到广州来,不仅要对髡贼施以厌胜之术,更担负着主人的一个重要使命。

“不是我多心,恐怕髡贼已经在乐坊街四周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我们去钻了。”木石道人缓缓道,“我们从访春院找孩子,真真是一大失策”说着不由得扼腕长叹。

因为外面风声很紧,关帝庙人马根本不敢再涉足拐卖儿童的勾当,人牙亦不敢随意买卖来路不明的孩子,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这才会起了通过月婉的关系从琵琶仔里找合适人选的念头。

其实明女的八字亦很勉强,只不过在他们能够染指的女孩里她算是最接近的了。巫支祁又几次警告说能够做法的日子就要过去了,再找不到合适的孩子,阵法便彻底废了。木石道人这才动了用琵琶仔的脑筋。琵琶仔中多有拍花的拐来,来路不明的,人不见了也不会有人关心。而这个明女因为是偷偷买来的,连派出所的临时户口也没报,更加“干净”。

没想到髡贼的警察竟然如此的顶真,为个小女孩子在广州城里翻天覆地的寻找,最后不惜硬闯缙绅家的外宅不论是木石道人还是其他参与此事的人,谁都没有料到这一点。木石道人一想到此,不由得暗暗懊恼。

原本自己不显山不露水,稳坐钓鱼船。如此一来,自己就算是在髡贼那里“挂了相”。不仅如此,还将梁家牵扯进来。

若是按照以往的经验,一旦挂相,溜之大吉是最好的选择。然而这次却不行,他身上肩负的使命可以说一桩也没完成。花了大笔的钱财,反倒倒赔进去许多人命――虽说落网的都是花钱雇来得,但是万一髡贼从中打开缺口,借机兴起大狱,旁得不说,梁家一旦被牵扯进去,他家在京师的亲戚、同年、师友可还有不少人,兴师问罪的话,石翁的日子可就很难过了

他想了片刻缓缓道:“月婉那里的东西,要尽快销毁――不要再往他处转移了,被人逮到,便是铁证何况髡贼对缙绅的体面毫不在意,难保再来一次搜检”

胡管家道:“小的明白。”

“至于月婉姑娘本人,倒是无需多虑,髡贼一时半会不会拿她做法,”木石道人道,“髡贼尚念着贵主人当初帮衬的香火情分,且他们在广东立足未稳,若无相当的理由,在太岁头上动土。只是髡贼本性暴戾乖僻,切莫为些许小事去触他们的逆鳞。现今不比往日”

胡管家道:“道长说得是。”

木石道人叹息道:“你我也是多年的知交,有一句话我亦是不吐不快,不足为外人道。”

胡管家道:“老神仙言重了。请说。”

木石道人缓缓道:“我原以为巫支祁法术极高,必能在城中揭起大风浪,没想到他的道术竟然被破――许是大明的气运尽了”

胡管家面露惶恐之色,朝廷气运低落,帝星暗淡,这是木石道人几次来穗都提到过得。这次他们做下如此法阵,最后却一败涂地,莫非真是天命在髡贼那边

想到今年正月流寇破了中都,焚毁皇陵,这大明的气运,真是坏到了极点。莫非这髡贼也是应劫而生,大明真得要亡了么

想到这里,不由得背生凉意。

道人继续道:“我很快就会弃了此地,你再也不要到这里来了。待寻到新得下处,我自会与你们联络。”

“是,那我就静待道长的消息了。”

“请转告贵主人,暂敛爪牙,蛰伏起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熊督虽已退入广西,圣上并未降罪,如今正调广西各路狼兵、土司助战,听闻亦要宣调白杆军。”

“这么说,朝廷有收服广州之案”胡管家面露兴奋之色。

“正是。”

胡管家走了之后,木石道人叫来自己随身的小徒弟,低声嘱咐几句。

“你去联系莫老爷,叫他传话给高天士:供品已经没了,不管他用什么手段,再去弄一件供奉。”

木石道人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立刻除掉这个妖道,然后立刻离开广州这个是非之地。但是他不能不对主人有所交待。这位巫道长的道术灵也好,不灵也罢,正如溺水之人,总得有一根救命的稻草要抓。

他默默的倒掉了胡管家的杯中的茶,将茶盏洗刷干净。茶中他已经下了毒药――这毒药是他从东厂弄来得,按照剂量多少,分为一日,两日,三日,多最多可以七天。东厂过去常以此来秘密处死所有让皇帝和东厂感觉“讨厌”的人。胡管家回去之后活不到明天晚上――即使请了大夫,大约也只能诊为绞肠痧作。

梁存厚下不了这个手,他可是下得。

说来毒死胡管家他还真有点伤心,胡管家早年就是他手下一个番子,打天启年间受命来广州监视梁存厚的祖父,原浙江右布政梁有年,打入梁府为仆到如今也有十多年了。是他属下的一员得力干将。然而他多次和自己见面联系,知晓的事情太多,目标太大,一旦被捕,必然将梁家牵连进来,后果不堪设想,还是除去了干净。

好在除了这道术,他还有后手。只是不知道时间还能不能赶得及。要是大明亦有髡贼那样瞬间便可传递消息的“电报”就好了。木石道人不禁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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