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五道口金融会议
对教堂的访问另外一个效果就是让他有所安心――原本他一直怀疑澳洲人崇拜魔鬼,从魔鬼那里汲取非常的力量,现在看到如此堂皇的教堂,十字架和神父,他的疑虑消失了。一下又认为这是上帝赐予的非凡智慧和力量了。终于能够心情平静的离开临高了。
这是平静而悠闲的一天,百仞工业区继续喷吐着颜色各异的烟雾,源源不断的废水从处理厂的排水口涌入文澜河。气温渐渐升高,河水似乎变得比往年更绿。隐隐约约还散发出一股臭味来。有些导流渠道的水甚至发臭了,不得不每天派人清理。
在东门市一个比较偏远的街区――对,现在东门市已经形成了街区,而不是过去的一条街道。从中央大街延伸出来的横街随着大街的延伸一条接一条的被开拓出来。新得街区形成了,地皮被篱笆包围起来,插上一块块被标记着奇怪文字的的牌子,有得地方已经在开工建造新得房屋,有得还闲置着,任由百姓种上蔬菜。
在第五街的街口,俗称五道口的地方,有一座新落成不久的茶庄,一楼是售卖茶叶的地方,二楼和三楼是茶座,这个地方是合作社新开设的产业,茶叶作为一种大众生活消费品,在临高的消费量愈来愈大了,临高本地不产茶,全部从福建进口,合作社开设这座茶庄销售茶叶除了调剂民生之外还有回笼货币的含义在内。
执委会和常委会已经同意,在很多非关键性的行业内可以适当的引入民间资本。这间茶庄就有天地会的几位客户的投入的资本,占总资本的49――这些客户现在正在指导下在丘陵地区种植茶叶这种经济作物来满足内需。
二楼三楼的客座,陈设精洁,也吸引了不少茶客。至于茶客的种类,大多是本地最近新发家的小地主、商人们和愈来愈膨胀的各个部门的土著员工们。
光顾五道口茶庄最多的顾客,就是来自财政金融系统的元老们了。这个地方离开新开设的德隆银行总行营业处很近。很多人就常常到这里来聊天休息。渐渐得这里就取代百仞城里原财金委大院里的那间冰冷、方正、充满初级工业简单线条感和集约感的休息室。
茶叶是从福建进口之后再经过轻工业部茶厂用机械进行过简单的分拣再加工和包装而成,大多数本时空的福建名茶都能在这里看到。而最受欢迎的是乌龙茶,这种茶在当时已经出现。
这是勤劳、质朴、富于开拓精神的天朝商人,与临高新势力之间交集的一个小小缩影。福建的茶叶,临高式的包装与服务,土著商人与垄断国企的合作。运作的很自然,很流畅。五道口茶庄开业之后,渐渐的这里成了财政金融口元老们的一个聚集地点,连来这里喝茶的土著新贵们也知道,三楼不是他们去得地方。
元老们的业余生活一般不大有趣,而财政金融部门的人天天面对的是报表和数字――为了适应未来不适用电脑的财政体系,财政总监部下属的各个部门正在推行“财会手工化”,这种开始倒车的行为是避免有一天没了电脑大家连做报表汇总的本事都没有了。目前的计算机系统只用来进行一些较为复杂的核算。
每天看报表,打算盘,手摇计算机,移计算尺的日子让大家叫苦不迭,更不用说每个人都分到了学徒,学徒与其说帮忙,不如说增加了工作量,让大家一时间反而变得负担更重了。
愈是枯燥,对休闲放松就愈加重视,愈是这个地方成了很多人每天必来得地方,不仅闲聊瞎掰的时候来,有时候连工作会议也在这里召开了。
在长时间的聚会使得财政金融口的元老们在这里渐渐的形成了几个小集团。主要有“会计系”、“银行系”和“财税系”,各集团之间并非完全经纬分明,人员多有交集。这些小派系松散的联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后来在元老院叫做“五道口”的派系。这个系统没有法学俱乐部一样的规模,也不比法学出身人士缜密的思维和组织,这里更没有志向远大的马院领导一切――集团内部的各个小派系林立,而且彼此对各自的金融、经济和财政理念互相鄙视,谁也不买谁得账。所以在第二次大会中,金融集团没能篡夺到更大权力蛋糕。自然也没有法学俱乐部那么大的成就。
在初级的煤铁复合联营体中,金融或者说现行体制下的财金部门,是个虽然不可或缺却不是最重要的那些部门。所以大家对获得更大权力的可能性是心知肚明的。
“我们是服务单位。”财金系上下,在这个问题上,思想很统一。
金融财税系统在最近第二次全体大会之后,刚刚经过全面的改制。原来的财政金融委员会被拆分调整成多个部门,新的体系中终于有了正式的财政部,四不像的审计部门契卡终于获得了正式的地位;一直以来没有明确地位的税务部门也建立起来了,除了正式接管了大明旧体制下的折衷产物县征粮局之外,新得税务局也在组建当中。
原本的德隆粮行被分割为两个部门,一个维持旧有的名称――德隆粮行,继续承担粮食收购、储存和销售业务。德隆原本的货币发行和金融业务部分被剥离单独独立成为一个德隆银行,目前暂时扮演央行、专业行和商业行三合一的角色。
新任的财政总监程栋从来不到五道口来,但是他很支持下属们在这里讨论专业问题。茶庄是非正式场合,谈话比较轻松,不像正式会议上谈论问题那么正式,许多话能够放在台面上讲。所以这个地方渐渐得成了业务部门讨论制定政策的一个重要场所。
三楼上全部是一间一间的雅间,门口挂着细细的竹帘子,还有些绿色的植物点缀。有的雅间极小,只能容纳四五个人聊天,有的足够二十几个人聚集在一起开会了。楼梯口有一名土著服务员把守,免得哪个不知道情形的土著闯进三楼。其次是照看热水瓶和茶叶。
现在是上班时间,多数雅间空着,只有一间里高朋满座,七张圆桌边,互相开着玩笑。交流的主要是本系统的业务问题,再就是似乎就要到手的女仆福利。不时传来一些“你懂的”笑声。
桌子上放着热茶和成盘的水果,屋顶上的天窗开着,好几支香烟雪茄的烟雾冉冉的朝着上面升起,这种青烟袅绕的场面让土著们给了他们一个“神仙会”的雅号。
“听说女仆调教之后质量很不错啊,比起刚上岸那会强多了。”契卡头子裔凡有点不得意的感觉,不免有点放浪形骸的意思,“真想早日弄个回去亲自调教调教。”
契卡成立几个月,到现在也没抓到一条“大鱼”,裔凡很是失落,他的审计工作进度慢得象龟爬,因为没有合适的人。做什么都要做头做起。而且和你抢资源的人还特别的多。就说这审计最起码的会计培训班,是在他的竭力鼓吹下才大规模开始搞得,结果培训出来的会计大部分给各部门截留了,而执委会似乎忽然醒悟了――要各部门企业记账,健全财务制度,就得有会计。
于是裔凡最后只得到了不足十个人,加上自己亲自带得徒弟和不需要懂财会审计的文职人员,算是勉强凑够了一个足球队的人马。
就这十来个人,边干边学。裔凡花了比自己亲自干多十倍不止的精力――这些初出茅庐的审计人员错误百出,每一份资料都要他亲自审核。结果到现在还没把吴南海的农委会下属各企业的账目闹清楚。他的“把元老拖出去枪毙”的名言成了笑柄。
季安吃着芒果:“好看得还要摇号竞标,这是存心要榨干我们的财产嘛。”
“我是一点都无所。”吴迪轻弹香烟灰,一个完整的烟灰漂亮的飞出去,掉在一个丢满烟头的玻璃杯里,此人30上下年纪,,身材适中匀称,肌肉结实,长相颇为帅气,在人群中颇为引人注目。
“土著女仆算什么呀长得不咋的,个子又矮小,”吴迪表示蔑视,“别说长相,开出口来和现代人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我是一点都不感兴趣。”
“那你还领女仆福利金干啥”
“大家都有为什么我没有,”吴迪毫不在意的说,“再说买一个回去干家务也不坏。这种生活秘书,也只够干这个。”
穿越者很少有带老婆或者女友的。唯独这吴迪不仅带了个年轻漂亮的老婆,连小姨子也给拐来了。这家伙毫不掩饰自己和小姨子之间的暧昧关系,时而还三个人一起出入,引得人人侧目。杜雯在私下里屡次把他老婆和小姨子当成“自动套上男权枷锁,沦为男性从属”的典型。
“你真是典型的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裔凡每次看到他就很想查查他的账,看能不能把他揪出去枪毙,免得他一个人占有过多资源。不过吴迪现任的德隆银行信贷处这个机构到现在还没做过几笔交易。这种念头也只好打消。
“咳。”金枝娇在旁边咳嗽了一声,作为在座者当中唯一的女性,她对这样的话题很不适应,而且还有些切身的不安--老胡不会也要闹个小老婆吧
裔凡注意到她的反应,赶紧不再谈这个问题,而是岔开到其他上面了。倒非他尊重女性,实在是因为金枝娇眼下是他的一员大将,必须好好笼络。
金枝娇是临高电信里一个工程师胡木野的老婆,会计专业毕业,搞统计很有一手。现在是契卡里的二把手。
“最近有什么新政策吗”裔凡随口问了一句,弹了下烟灰。
德隆银行规划处处长陈策看了他一眼,把香烟卡掉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执委会办公厅下了一个文,就货币体系改革,要我们在上次上报的基础上,补充一个详细方案。”
“就那个征求意见稿”裔凡说,“不就是你上次打得那报告吗”
陈策几个月前向第一届执委会打过一个报告,就是关于财金体制改革的。在这篇报告里,除了要求对财金委员会这个体制进行改革,财金分家之外,还提了货币改革的问题。
“不错,大体还是我提的那个框架。不过看得出执委会对货币体制怎么改完全是心中无数,摇摆的厉害。”
“也不错了。起码现在的财金体系改革和你的报告有极大的关系。德隆分家了――你说,你打这个报告是不是最终目的就是德隆分家”
德隆在粮行时代,其中掌握大权的主要是计委体系里出来的人马,金融财会人员基本上就是下面干活的人。
一分家之后,粮行业务被剥离出去,银行体制成立,原本一班吃金融财会饭的人立刻就抖了起来。一批人混上了中层岗位。
“呵呵,不能这么说,这是大势所趋么”陈策不动声色,“粮行做金融,这太可笑了,名不正言不顺。你能想象中华人民共和国粮食部发行钞票吗”
所谓基础货币,是央行的负债。央行买进财政部债券发行货币。所以陈策提出的财金改革的第一步,就是要把德隆粮行变成德隆银行。这一步现在已经实现了。所以他才会提出货币改革。
“中华人民共和国粮食部不是发行了很多年粮票吗不过我们更彻底,直接二合一。”裔凡评论道。
“你也是学财经的,我们这所谓流通券的毛病,你肯定最清楚了。”
“没错,所以当初你提议程栋用粮食做本位的时候我是赞成的。”裔凡说。草创初期使用大米作为一般等价物的完全可兑换纸币是可行的。在临高这种不发达的地区,只有大米可以提供充足,有信誉的信用保证,而且通过外贸可以比较轻松的将米价,也就是币值稳定在一个可接受的波动范围内。
“粮食流通券最大的问题,是它实际上是一种粮行兑换券。限制的太死了,其它的资产要先兑换成大米,才能折算成货币。这已经与目前社会经济的发展不匹配了。”裔凡总结道,“不过,当初能够通过,关键是你这手投了马督公这个工业主义狂热分子所好。”裔凡笑了起来,“我有一感觉,督公在本质上对货币的认识不足,但是他对金融有一种强烈的敌意。而且渴望完全操纵金融体系”
“督公是个计划经济的狂热分子。”吴迪点燃了一支新得香烟说,“他也搞了个新货币体系方案。”
“哦,这我倒是要看看的。我不知道马督公对金融财政也有兴趣。”
“很长,”吴迪说,“我可以给你归纳下他的思路。”
“洗耳恭听。”
“马督公的货币体系简而言之就是通过控制贸易渠道来掌握世界货币发行权,”吴迪说,“他的理论是只要垄断物流业,就能垄断货币的定义权。而英镑美元先后能够成为国际货币就是因为垄断了商品流通。”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本笔记本:“我给你们念一段他的原文――
买东西要有2个前提,a有人卖,b有渠道买到。光有农民,你买不到大米,只有工厂,你买不到衣服。必须使用货币,还有物流业从中转手才行。所以垄断物流业,就能垄断货币的定义权。近代英镑美元先后成为国际货币,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两个国家掌握了海权。掌握海权的意思又有两种,一种是你拥有垄断性的商船队,别人竞争不过你。所以所有的大宗贸易都由你做,你自然有权选择怎么计价。另一种是你拥有世界第一的海军,可以随时制止任何一条线路的贸易而不必招致报复。美国和英国就是这样的模式。美国可以不在乎谁开采中东的石油,谁制造半个世界的工业品――只要这些东西都用美元计价”
“当然啦,要是能做到这点,短期看还是有利的,看旧时空的美国就知道了。”陈策说,“他打得算盘和美国人一样,靠着国际性货币的信用无限举债。大部分超发货币在世界市场上打转,”
“在这个计划里他有个四步骤的方案,”吴迪说,“第一阶段,让这个新货币――我们叫它澳元吧――可以买到我们的物资。现在有流通券了,就直接替换流通券;第二阶段,我们要求澳元可以买别人的物资,和金银兑换;第三阶段,要求金银必须用澳元标价;第四阶段,我们要求一切都用穿越币标价。”
“督公是计划万能,物资第一主义者,对他来说金融本质上都是异端邪说。”陈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