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太被孙女抓紧手,只听家里要起势了,也不问是什么事,嘴里一直嚷嚷着。
“哎哟,我家蓁蓁是福宝啊。”
“咱家的福气都是你带来的哟。”
东屋里闹的厉害,钟氏不敢上前,抱着小孩子躲在厨房里。
顾城从东厢房出来,往正房看了一眼,最后目光才落在钟氏身上,“阿娘,蓁蓁是刚刚从谢府回来”
钟氏点头,“听着是有好事。”
顾城知道在母亲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好在这时顾学之正好从外面回来,听到正房里传出的笑声,他想到二女儿今日去谢府的事,眼眉间也有了笑意。
“阿父,蓁蓁从谢府回来,似有好事。”
顾学之难得也夸女儿一句,“她一向让人放心。”
说话间,人已经大步进了正房,身后顾城跟上去。
厨房里钟氏被小儿子扯了扯袖角,迟疑一下才拉着儿子去了正房。
婆婆的性子,好事凑不得,说看到她晦气,可若是不过去,怕又会骂她家中有好事也丧妇脸。
钟氏揣揣不安,进正房后也低头站在门口,恨不能让变成空气让婆婆不注意到。
顾学之进来后,顾蓁蓁便把怀里揣的贴子双手捧到顾父面前,“阿父,你看看这是什么”
策试的举荐贴。
顾学之没有看过,却也听身边的学子们形容过是何样的。
他瞳孔慢慢放大。
屋里也是寂静无声。
顾老太太这时脑子也聪明了几分,她手指微微颤抖,指着那贴子,“这是这是”
顾蓁蓁用力的点头,原是坐着的人,突然起身走到顾父身前跪下,双手将贴子高高举起,“女儿不孝,没有问过阿父,便为阿父做了主。”
“蓁蓁,这是做啥快起来。”顾老太太喊了一声见孙女不起来,只能催促一旁的孙子,“城哥,快扶你妹妹起来,一家子人哪里动不动就下跪的。”
顾城迈出一步,顾学之却先儿子一步,将人扶起来。
“你一向懂事听话,从不让为父担心,既便是真有错,也是为父的错,让你们年纪轻轻就为这个家奔走。”
顾蓁蓁忐忑不安的抬起头,“阿父,这是谢夫人给的举荐贴,谢夫人听说阿父和阿兄是念书人,又说刺史大人虽不在府中,却也是看中咱们这样人家,便拿了举荐贴给女儿,说想收阿父为问客,又说也不会强人所难,若是阿父不愿,这张贴子只当是那日在寺中的结缘缘分。”
结缘缘分
那日在寺中大女儿凑巧救下谢夫人是一事,可二女儿是与谢夫人说上几句话的,真正论起来有缘分的是二女儿。
谢学之脑子里只是一瞬的想法,所有的注意力又放回贴子上,他双手微不可见的颤抖一下,接了过来,在手里细细观摩,像看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顾老太太擦眼角的泪,“我就说蓁蓁是咱们家福宝,这些年村里有多少人家是饿着肚子过日子的,咱们家只要是蓁蓁去山上,每每都能打些猎物下来,一家人也不至于饿肚子。后有我从这腿摔伤,学之又举荐无门,若不是蓁蓁有福气捡了十俩银子,咱们家搬进县城,又哪能与刺史府结识,这一件件连着,可不都是蓁蓁带来的,便是我这条命能活着,也是蓁蓁与荀老先生相识,才救下来的。”
屋里没有人接话。
谢学之已经将贴子收入袖中,静静的听着母亲说。
而这其间,顾蓁蓁一直低着头。
“学之,娘知道这些不说,你们心里都清楚,可娘还是要说,就是让你们记住,日后咱们家发达了,可不能委屈了蓁蓁。”
“阿娘,你放心,儿子省得。”顾学之郁郁几日,终于柳岸花明,心里的报复和壮志也蠢蠢欲动,像欲迸发的火山,手指轻轻捻着衣袖里的贴子,这时他哪里还坐得住,“阿娘,我现在就去县衙将名额报上去。”
“对对对,这事耽误不得,快去。”
顾学之走了。
顾老太太腰也直了几分,便是看到一旁不顺眼的钟氏也难得有几分好语气,“晚上做些干食,再买斤肉回来,看看咱们家蓁蓁瘦的,以后咱们也是官宦人家,姑娘家可要娇养着。”
钟氏低低应下,带着小儿子去了街口的肉铺。
屋里顾蓁蓁靠在顾老太太怀里撒娇,“阿奶,我是顾家人,做这些也是应该的,哪里敢居功,我知阿奶疼我,只是那些话万不能再说了,让蓁蓁也无脸面对家人。”
“你这孩子,我不说就怕有些人和你争。”顾老太太哼了哼,虽然顾韫不在,屋里的顾城兄妹却知道阿奶说的是谁。
“说起来还是阿姐结下的缘分,要不是阿姐救下谢夫人”
顾老太太不爱听这话,“啥她救下的人不过是凑巧,她不说那句话,人家也是要走的,偏巧让她占了大便宜,谢府是大门大户,不管如何,也不能让外人说了小气去,也不差那点东西,自是挑好听的说。若真觉得是她救的命,如何没有叫她上门只叫了你”
顾蓁蓁似还不懂,眨着眼睛看着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扬扬得意,看一眼旁边大孙子,“城哥,你说谢府这般做是为了什么”
谢城想了一下,“难不成就是在旁敲侧击的告诉我们不要居功以为救了人命”
顾老太太满意点头,“就是这个理,大户人家做事就是这样,一句话的事,偏拐着弯的说,人家把这叫作派,日后你们也要好好学,可记住了”
兄妹两个认真应下。
顾城从屋里出来后,也在细细想着阿奶的事,似乎确实是这样。
不然真认为是大妹妹救命之恩,怎么不叫人上府
顾府这边有了喜事,左右邻居不多时也听到了,有些也上门来道贺。
谢府竹院。
谢衡听完卢植回禀的话后,不语。
卢植摸不透主子的想法,“顾学之得了贴子之后,立时去了县衙,贴子已经递了上去,周县令见是府里举荐贴,没多问便给顾学之挂了名。”
安静的竹院,突然又响起一片嘈杂声。
宛竹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二爷,夫人过来了。”
谢衡淡淡嗯了一声,淡淡道,“告诉母亲,说我已经歇下了。”
宛竹应下。
卢植安静的侍立在床边,院里隐隐有说话声传来,好一会儿才恢复安静。
虽主子没有说话,可卢植从刚刚主子的声音里就听得出来主子的烦燥。
谢衡心里涌出股戾气,眸子越发深暗,“大哥既是不安分,让他长长记性,那条腿也不必要了,母亲即闲得慌,便去大营照顾些时日吧。”
卢植身子一僵,随后恭敬应下,“是,属下这就将消息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