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被捡起来,那幅画已经淋得湿透,墨迹都糊了。
这是静华郡主今天要交的功课,教画的那位学士很严格,她要是开了天窗,指定要挨罚。
凉亭里安静了一瞬。
小姑娘们吵架,都是意气之争,并没有真想闹出事来。这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说话。
佳仪郡主尴尬地咳了一声,撇清:“可不关我的事,我站在这边,离得老远呢”
“是啊”她身边的孟家小姐帮腔,“那边可都是你自己的人,要撞翻也是她们撞翻的。”
人多了,难免就有小团体。佳仪郡主这边有玩得好的小伙伴,静华郡主当然也有同进同出的小姐妹。刚才推挤的时候,也是各有站边。
这话一说出来,叶家小姐就驳了:“你们现在是站得远,刚才推过来的时候,站得可近了。”
孟家小姐否认:“就推那么一下,反正我没碰到。”
“我也没碰到。”
静华郡主生气:“不是你们是谁就是你们推过来的时候撞翻的,你们要是不推,怎么会翻”
佳仪郡主不乐意了:“明明是你先来推我的,难不成我就让你推”
“你还狡辩”
“明明是你诬赖”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各自站边的小姐们时不时帮腔。
只有一个声音弱弱地劝着架:“你们别吵了,等会儿太子要来了”
听到这句,有位小姐忽然被点醒,扭头瞪着那人:“柳熙儿,是你对不对”
被她点到的少女,正是柳贤妃的侄女柳熙儿。
她生了一张清丽娇弱的脸庞,眉眼总带着轻愁,仿佛随时会掉下泪来,当真我见犹怜。
听到指责,她呆了一下。
那位小姐仿佛抓到了把柄,大声说道:“你刚才就站在后边,看起来像是要拉架,谁知道干了什么昨日静华郡主说了你几句,不服是不是所以趁乱报复。”
这么一说,静华郡主瞪了过来。
她昨天确实说了柳熙儿几句,她就一副被欺负的可怜样,指不定背后使坏呢
佳仪郡主扫过来一眼,跟着煽风点火:“这可说不好,刚才人那么多,打翻个茶盏也没人注意到,对吧”
那柳熙儿被两边同时指责,差点就要哭了。
“不是,没有,我不知道”
“不是你是谁”静华郡主盛气凌人,“我想起来了,刚才你确实伸手过来拉我了,说不准就是那时撞翻的。”
“我是扶了一下郡主,但真的没有碰到啊,不是我”
她越是这样,静华郡主越是看她不顺眼,更加认定是她。
眼看柳熙儿被逼得百口莫辩,一旁传来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徐吟转回头,看到太子和长宁公主相伴而来,身后还有太子的一干伴读,燕凌就挤在那边,冲她眨了眨眼。
徐吟淡定地施过礼,站到一边。
长宁公主高兴地向她招了招手,拉着她一起进了凉亭。
看到他们过来,小姑娘们纷纷见礼:“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太子点了点头:“平身。”又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上次当了回明察秋毫的英明太子,有点上瘾,今儿又遇到事,就很想问一问。
静华郡主迫不及待地把事情说了一遍,递过那幅画,可怜巴巴地说:“皇兄你看,这是我今天要交的作业,现下都毁啦袁学士最严厉了,要是没交上去,肯定会罚我的。”
太子一瞧,上面全是水渍,墨迹都晕开了,一团黑糊糊,怎么也补救不了,便有些同情:“怎么成了这样要不孤跟袁学士说一声吧你也是做了功课的,泼了茶水也是意外。”
他刚说完,身边的内侍附过去小声提醒:“殿下,您今天的功课也是交给袁学士的。”
太子顿时哑口了。这袁学士虽然不比卢太傅凶,但教得特别认真,每回都要仔仔细细逐句问他的作业。太子的作业一般是别人做的,哪里遭得住这么详细的问法就很容易露馅。一露馅,袁学士就拿怒其不争的目光看着他,弄得太子很有阴影。
静华郡主看他这反应,知道太子这边没指望,“哇”的就哭了,一边哭一边骂柳熙儿:“都是你,你怎么这么恶毒我要挨罚你满意了”
柳熙儿也哭着辩解:“没有真的不是我”
她将求救的目光投过来:“殿下,我真的没做方才就是拉了郡主一下,并没有撞到茶盏,不是我”
“怎么不是你只有你离得最近。”静华郡主凶了她一句,又去拉太子,“皇兄,你要给我做主啊”
太子为难:“这”
他私心里觉得不是柳熙儿,瞧她可怜的样子,不是个干坏事的。可是静华郡主又不依不饶的
太子绞尽脑汁劝道:“静华,你冷静点,说是她干的,得有证据。你们有谁瞧见是柳小姐干的吗”
后半句话问的是那些小姐和宫女们。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纷纷摇头。
刚才都打起来了,谁还分心盯她啊
柳熙儿巴巴地看着大家,先是希望,再失望,更加委屈了。
给徐吟引路的小内侍见状,面露犹豫,动了动嘴角。
柳熙儿瞧见,忙道:“这位公公,刚才你们先一步到的对不对是不是瞧见了”
长宁公主被提醒,转头问:“阿吟,你到了有一会儿了吧瞧见了吗”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太子和公子是后来才到的,并没有瞧见。凉亭里的姑娘们在专心吵架,也没有瞧见。
那么最有可能瞧见的,便是先一步到达,却没有进凉亭的徐吟一行人。
柳熙儿期盼的目光投了过来。
柳贤妃并无所出,她没有皇家血脉的表弟表妹当靠山,今天要是不洗清这嫌疑,得罪了静华郡主,日后可就难过了。
“小姐”小满小声询问。
在众人的瞩目下,徐吟笑了一下,轻轻开口:“没有。刚才太乱了,又有竹子挡着,并没有瞧见。”
小满和小桑都愣了一下。
而那个小内侍,低下头,不敢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