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夫人身死道消之后,两个人影一闪,从空中现出身来,赫然正是那高瘦修士和锦衣中年。
高瘦修士道:“算她运气不好,这都能碰上我们,原本我们只是来帮忙杀那马万宝的。”
锦衣中年则是看了一眼东昌岛,道:“奇怪,岛上好像起火了。”
高瘦修士并不以为怪:“李宗主那种人,一旦动手就是势若雷霆,除我们之外,肯定还有别的帮手。”
锦衣中年道:“走,进去看看。”
他们隐匿气机混上岛屿之后,发现马万宝竟然没有出来,而是盘坐在房间之中一动不动,好像陷入长眠。
两人轻而易举将其杀死,全程都没有丝毫反抗。
“这不会是个替身假人吧”
当中过程实在太顺利,两人甚至都怀疑自己杀了个假的。
“先到别处看看。”
高瘦修士想了想,招呼道。
两人于是在附近逛了逛,找到王二喜。
他正盘坐于不远处的一个房间内,四周地面,天花板和墙壁上到处都是血迹和血斑,场面异常恐怖。
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腐尸臭伴随着烧骨焦臭传出,如同火葬的现场。
两人尽皆大皱眉头:“这人多少天没有洗澡了”
他们忍着不适在旁转了一周,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痕迹,只知王二喜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和此前的马万宝完全不同。
就在这时,东昌岛上其他万宝楼长老赶来查看情况,发现两人。
“你们是何人”
两人对视一眼,却没有和他们争斗,而是选择逃遁。
长老们见到这状况,就想要追击,结果发现马万宝已死,不由得大骇。
“会首怎么死了”
一时间,人群大乱。
马万宝身死的消息很快经由坊间传遍各方,万宝楼士气大降,原本就已经被三道同盟打得节节败退的他们彻底没有了抵抗之力,干脆选择投降。
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过去万宝楼都是靠着马万宝这位新晋强者在支撑,其他长老,元老之流虽然也有数位结丹,但却都只是些老迈平庸之辈,实在担当不起大任。
没有马万宝这样的强人,他们是万万不可能自己挑起大梁,带着万宝楼和李柃硬碰的。
而在这时,总会的特使也恰到好处的降临,准备调停。
这就给了他们一个完美的台阶下,哪怕为此失去些许权柄和利益也在所不惜。
自此,万宝楼失去了商业上的野心与能力,三道同盟的匠人们则是获得了自主,几乎每一名普通的制香师,炼器师,炼丹师都拥有了和过去名师高手相似的待遇,而名师高手们,个个都拥有了开坊立派,称雄一方的机会。
就算是性喜安静,不擅长和人交往的,驵侩契约分成比例和关联权利也大幅提升,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受到渠道和复杂规则的限制了。
九畹岛上,吉祥坊中,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李柃下令在此间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庆典,不仅仅是庆祝己方阵营的胜利,也是在欢迎阵师,灵药园,矿山,飞舟会等势力的加入,重组北海分舵。
“从今往后,北海就是匠人做主的地界了,灵药园,矿山等材料出产地和负责交通运输的飞舟会地位次之,奇珍楼,珍宝阁,万宝楼等纯粹的商贾势力被压制到底。
但我们似乎也没有吃亏,兼并万宝楼的势力之后,还是得到了以往未曾企及的份额,而且我们在北海之外还有别的生意,那里并不受到影响。”
庆典上,奇珍楼的长老云笠等人略带复杂的私下交谈。
李柃并不是那种不留余地的人,打一派拉一派的手段他熟悉得很。
在他的努力之下,奇珍楼,珍宝阁等性质与万宝楼相近的势力都选择了妥协,这将使得北海格局定型,未来至少千年之内,都很难再改变。
对此,曾经与香市有所竞争的奇珍楼长老云笠有着深刻的体会。
如若说此前他还带着什么见风转舵的心思,但在马万宝死了之后,却是迅速熄火。
因为他明白,自己已经彻底失去和李柃对抗的资格,能够保持现状都已经是侥幸。
更何况,他们也成为了新格局的既得利益者,有义务维持共同的利益。
台上,李柃高居首座,朗声言道:“诸位道友,如今北海百废待新,重建坊市和恢复生产刻不容缓,是时候该还北海修仙界一个太平了。
我积香宗将延续一贯以来政策,广传谱方,教授技法,但有所得,皆可自悟。
此前数年,我们已经将香典简本之中所述所有炼香法门及相关技艺传出,颇有成效,如今更将为香道同仁制定同一制香,鉴香之规范,以造福天下修士”
在李柃所述之中,北海修仙界广泛运用灵香的前景展现。
但是云笠等人看到更多,却是香道普及之后,向整个天下发展的格局。
和积香宗不同,他们这些势力可是横跨多个海域,在别处地方,甚至陆地上都有生意的。
他们将起到流通的作用,促成此间特产与外部灵材资源的往来。
或许,这也是李柃要留下他们的缘由。
在这时候,李柃忽的又提及另外一件事情。
“近些年我深感自身业艺有限,未能得悟灵香大道,修成正果,又有凡俗诸事纷扰,因果不断,实非我辈修士之正途。
幸得真传弟子离膺,舒长生诸人照看基业,弘我道统,已然足以自立门户。
故此我决定,效仿前辈高人退隐潜修,不问凡尘。
从即日起,积香宗宗主之位传于聂英智,门下诸派各归自治,还望诸位道友多多照应。”
“传位诸派自治”
听到李柃的话,堂中出现了些许骚动。
不过这件事情李柃早就打过招呼,之前的数十年间也都在半隐,做足了铺垫。
众人震惊之后,还是慢慢接受下来。
李柃看向聂英智:“英智,你出来。”
聂英智强忍住心中的复杂情绪,站出来道:“弟子在。”
李柃道:“今我正式传你宗主之位,望你能秉持公心,奉献同仁,同时也将我之道发扬光大。”
聂英智忙道:“弟子谨遵法旨。”
李柃又把舒长生等弟子召出,一一训示,末了才道:“英智虽然是你们后进师弟,但我传位于他,自有缘由,你们也拿出为人兄长的器量来,各自开拓进取。”
舒长生等人尽皆领命。
李柃又看向池英庭:“英庭,你之天资肖我,但业艺未足,未能圆满,总会那边给过我一个机会,可以去往金源岛那边受训,或有长进之机。”
他把这件事情说得非常含糊,实际上却是对池英庭没有基业传承的补偿。
池英庭也的确不需要什么基业,门派,他真正需要的,是结丹机会
李柃自己才刚刚结丹,自然没有确保弟子结丹的手段,据他所知,就连老祖执掌玄辛峰三千年,都没有培养出什么结丹境界的真传弟子,还是姻亲和故旧之中才以偶然机会诞生过这种人才。
很大程度上,各家豪强势力都是靠着广撒网多捕鱼的办法培养结丹的,但凡有成,也是多个势力共享一个结丹,以此为凭执掌同盟基业。
这若换在天云宗那样的势力,就是元婴境界的太上长老之流。
所以,元婴高人往往都不再执掌一宗一派,商会各家所出的元婴,也必须要跳出地方豪强的格局,升任总会的长老。
这一次李柃宣布传位,既与自身真实需求有关,也是总会在催促他这么做。
为此,总会答应栽培池英庭,力求香道在北海的基业有所保障之余,还要负责为他们栽培至少一位结丹高手。
这份契约,不仅仅只在池英庭身上生效,倘若池英庭不行,终其一生都未能结丹,总会还会承担起培养第二个,第三个候补人选的义务。
但相应的,李柃也要成为总会的供奉,优先将自身出产的绝尘香等珍稀物资供应。
这种约定条件非常宽松,到了李柃这般的地步,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够强迫和奴役他了,就算是有些元婴高人想要不讲规矩,也会有其他元婴出来制衡和阻止。
因此,都是靠着利益来绑定。
就这样,庆典的后半程转变成为新宗主的登基大典。
各方虽然对此颇感意外,但代宗主聂英智也不是什么陌生面孔,这些年间李柃半隐,都是由他在前台打理诸事,都已经颇为认可。
而且李柃卸任宗主,也并不意味着真的就万事不管了。
他仍然还是积香宗和香道嫡传诸派的共同靠山,能够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
众人只是恭喜庆贺,并没有表示任何的反对。
李柃传位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北海。
坊间的反应和各方豪强截然不同,他们才不关心什么李柃不李柃的,反倒是马万宝覆灭之后,三道同盟重组北霄岛,提出了大力发展工坊作场和旁门技艺的理念,大受欢迎。
聂英智谨奉师命,按照李柃指定的大方向,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执行,展现出了极佳的能力。
这证明,李柃并没有选错人,他的确是个适合办事的实干之才。
为了切实解决散修们缺乏修炼上进资粮,不得晋升的难处,香道提供大量简谱和制香技艺,让他们在寻幽探秘,附庸豪强之余,多出了制香的谋生手艺。
器道和丹道也不甘示弱,纷纷推出各自的技艺。
一时间,北海修士对未来的信心大振,高居不下的物价都有所松动。
北霄岛在这时候也适当的提出了诸多普惠四方的策略,促进物资流通。
各方的修士们都明显感觉,手里头的符钱值钱起来,虽然也没有立刻恢复到数十年前的水平,但这熬了许久的苦日子,总算是看到尽头了。
盗帅罗经纬麾下,本来就致力于生产发展,自食其力,在这样的大势之下也顺利转型,获得了接受招安,成为商队的机会。
其以过往闯下的赫赫威名押镖行商,甚至把生意都做到了跨越洲陆的地步,大力发展西面流洲,聚窟州等地的航运生意。
就这样,时间慢慢来到积香七十年,北海已然恢复安宁。
积香宗,浮云台已然飞走,不知所踪。
李柃利用法阵禁制与自身法力将其搬离,立在离九畹岛数千里外的一处空旷海域上空隐藏起来,展开了自己的退休生活。
他的种田事业已然结束,如今整个北海香道崛起,百业向荣,也不再需要他出来统领群雄。
但相应的,作为个体的参玄悟道,修炼晋升,却才刚刚开始。
他在摸索着自身结丹之后,香道更进一步发展的前景和路途。
近日,李柃携着慕青丝同往螺蛳道场品茗论道,忽然意识到,已经没有别的什么人可以教习传授,或者像妱夫人那样加以帮助了。
甚至就连绝尘香那样的偶然发现,都绝少再能提供。
自己理所当然的肩负着开拓此道,发扬光大的重任,自己才是一力撑起道途,把肩膀交给后辈修士踩的那个巨人。
“老爷,夫人,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积香宗那边不知何事,聂宗主一直在找,这几天的讯息都快把传讯灵符给撑爆了”
李柃回到家中的时候,犹自还在想着这件事情,空岛上面看家的鲛女雀儿却都快急坏了,风风火火的把传讯灵符交给他。
这雀儿是鲛人国那边送来学艺的,李柃是退隐了不错,但没有进山当野人,一些过往的关系和基业还是要维持的。
因此,也就收了下来,和螺蛳道场的贝女,宗门内的一些精英后辈共同栽培。
李柃见状便笑:“真正重要的事情都能传香通幽,以请神之法感召,人家聂宗主精得很,这急状是装给人家做客的看呢。”
雀儿闻言,明显呆了一下。
她是个妖族出身的好孩子,哪里知道人类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慕青丝看着她的呆滞状,好笑道:“夫君,你还是看一下吧,别真是有什么要紧事。”
李柃笑叹摇头:“我一个退休老前辈,还看什么传讯符”
话虽如此,他还是看了一下。
结果,立马就后悔了。
“居然是玄洲那边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