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魂山下,旌旗林立,军阵森然。
大乾征南军和越州府内本州兵马顺利会师,方圆百里山头联营结寨,占尽险要。
足足三十六万大军分成四路齐聚于此,连同多名结丹真修,数十筑基法师,上千炼气修士布下天罗地网,誓要将矦陆妖王在此兴建的妖国一举剿灭。
征南元帅张文玄坐在临时搭建的竹楼内,左右两侧尽皆都是仙门高手,异人护卫,利用法术加持的法眼遥望远山。
但见荡魂山上妖氛冲天,如同蘑菇般的黑色云雾氤氲,一条身形庞大的蛟龙以山体为中心绕缠,正用凶恶的目光紧盯天空,与大军主力所在的东路大军对峙。
而在东路大军的上空,一条金光闪耀的蛟龙飞腾,耀武扬威般的俯视对方,形成二龙相争之格局。
那是凝炼着整个越州军民人心和气运的大乾龙脉,此番征战,气蕴化象,自然而然的守护在大军头顶。
在其身下,金光照耀的领域内,如同元婴修士法域般的力量凭空而现,所有凡民都莫名的感觉精神振奋,力量充沛,如有神助,修士们也有种五行元气加持于身,能够随心调动,天地同力的借法共鸣。
“短短几年,我等便已攻伐至此,这次定能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剿灭妖国。”
感受到了己方气运的旺盛,张文玄满意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如此一来,越州地面上便只剩下南疆巫蛊之患,余者不足为虑。”
一名幕僚道:“大帅所言极是,不过越是这般的时刻,便越不能掉以轻心,毕竟那些邪魔外道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捣乱。
道籍司和镇魔司已经在暗处安排,或能抵挡,但若真有不怕死的邪道舍命来袭,还是能给我们带来不小麻烦。”
张文玄道:“无妨,我们诸位真人法师坐镇,还有玄月门,金丽门,传香道等诸派弟子效力,定能大获全胜。”
话虽如此,这位大乾名帅还是秉持一贯以来的小心谨慎,只派两路大军分出小股先锋先行试探。
几十万大军不可能全都挤在一起乱战,而是要合理分配,再者,登上荡魂山的路也远远不止一条,战场绵延上百里,多的是机会。
最好能够引出对方主力,集中力量歼灭,彻底破掉妖国气运。
到时候,对方的结丹妖王也会瞬间被己方龙脉镇压,再无抵抗之力。
荡魂山上,众妖也看到了大乾军队的动向,诸大妖面色都不太好看。
这些年妖国节节败退,损兵折将不少,连累着妖国龙脉日渐衰弱,已经非常萎靡。
这样的状态,只能勉强对抗大乾方的气运压制,而无法形成法域,对己方提供加持。
等到龙脉被破,将会更加凶险,连自身性命都不见得能够保全。
除非能够找到机会一鼓作气打退对方进攻,甚至把这些越州兵力全部坑杀,令得大乾朝数十年内再不敢兴兵来伐。
如此,才能有挽回的余地。
但要实现这些条件实在太过苛刻,就连矦陆自己都没有信心。
看来。这大妖国迟早要完。
就算还有残部化整为零,分散在群山之间游击滋扰,也难聚王气,收集龙脉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矦陆不易察觉的轻叹一声,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镇静下令道:“准备迎战”
“杀呀”
“宰了那些畜生”
人潮涌涌,千百士卒行动间,于荡魂山南麓一侧的山道上展开激烈的争锋。
几乎在此同时,北面一侧,另外一边的入山通道也交战起来。
大乾军一方推出了多架火炮,爆炸如雷,不停撼动妖军阵地。
一枚枚霹雳弹不要钱似的落下,沙石泥土飞扬。
妖国一方小妖都是通灵化形的精怪,荡魂山中多见陆上毛兽一系,和北海海妖属于截然不同的支脉。
而矦陆妖王本为猿妖,手底下最为精锐的便是一批金刚银背猿。
此种毛兽身材魁梧,手臂修长,拥有着铁塔般的躯体和惊人膂力,一身皮毛如同铁皮,乃是天生的铠甲,等闲刀剑根本无法攻破。
如若放在平原上,这是堪比异人武者的战斗力,一只都可轻易对付整个人类行伍。
而当它们被整编成军,更是堪称精锐,因为这些猿妖拥有着寻常兽类所不具备的纪律性,还能操演战阵,修炼武艺,一柄柄重剑大戟抡得虎虎生风,等闲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接近。
它们还擅长在山林之间快速腾挪,翻越险要地形屏障如履平地,部署起来极其方便。
矦陆以这些亲信部属为基层军官,安插在群妖之间指挥作战,复又有一批其他各族兵马为用。
当中熊妖,虎妖都是传统上的重型精锐兵种,一个个孔武有力,蛮勇过人。
猪妖皮糙肉厚,猪突猛进,常人难挡,可以集中一处,作为先锋。
豺狼二类则是大军之中最为常见的中坚战力,足以组成战团。
另有犬兵,鼠兵则是数量最大的杂牌军和炮灰,尤其后者,一个个只有人类孩童大小,约莫尺许来高,生长得最壮实的也只有不到二尺。
它们力不过百斤,也不通什么气血,武力,更不可能装备妖族那边堪称宝贵的装甲,机弩,火器等军备。
充其量,也就是利用一些天然材料磨制的落后石器,亦或者妖修爪牙,骨骼等物制造而成的骨兵。
孱弱的躯体,落后的装备,几乎约等于零的纪律和战术平常农夫若是克服恐惧,都能抡着粪叉戳死两三个。
但这类妖兵,却是数量最大的,每边战场动则就是成千上万,而且几乎个个都是拼命三郎,在鼠王和后面那些强族驱赶之下,奋不顾身冲下来,如同海潮汹涌。
接战之处,炮火炸死了一只只的炮灰,将士们把刀都砍卷,枪头磨平,依旧难以逾越这堵血肉筑成的墙壁。
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伤亡都在上升,妖兵至少战死上万鼠妖炮灰,人类一方也被打退攻势,死伤百余数。
这乍看起来是极其骄人的战绩,然而前线的军官们却明白,己方已经极其疲惫,被这些炮灰消耗的军备和气力才是关键。
正在人妖大战之时,荡魂山南侧,远方的一处山头上,两道身影站在参天巨木上,如同雕像默然伫立。
其中一人正是原血砚宫宫主阴长明,另外一人头戴斗笠,身穿灰袍,看起来如同草莽之中随处可见的那种落魄散修,却是数年之前就已经在越州出现过,和他接头的中年男子。
阴长明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山的那边动向,遥望许久之后,转头提醒:“扶长老,太阳就快落山了。”
被称作扶长老的修士道:“不急,还远远没有到时候。”
阴长明道:“眼下妖国的气运还没有耗尽吗”
等闲之人不能直接窥见气运的真实,像阴长明这般的结丹真修也只能通过望气之术看个大概,这是一个无奈。
不过扶长老却似能够直接看见,进行准确的判断:“此前战况是足够激烈,但妖族方死伤的多是鼠兵炮灰,这会儿才正要开始呢。
不过若是拖得久了,盯上此间宝物的人也多,的确也不合适。”
火中取栗是一个技术活,太早了,时机尚未成熟,太晚了,别人早就出手,亦或者彻底烤糊。
图谋此间宝物也是同理,他们盯上荡魂山中的龙心石已久,必须找到最为恰当的时机出手才能得偿所愿。
阴长明听到,顿时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次虽然是他和扶长老一起来的,但主要还是靠扶长老。
对这位的本领,他也是既敬且佩,他说什么时候出手就什么时候出手,自己并无异议。
沉默了一阵之后,扶长老突然问道:“你的那位李小友呢,怎么一直都没有动静”
阴长明听闻此言,苦笑一声,无奈道:“我早就对他发出过邀请,但他好像不大感兴趣。”
扶长老道:“这种旁门修士惜命得很,大概是不会亲身历险了,罢了,利用不了就利用不了吧。
不过我倒不相信,他会真的全然不感兴趣。”
阴长明道:“可能是效仿北海金钱修士,雇人来探,亦或借助其他势力进行刺探。”
扶长老冷冷一笑,道:“凡俗商贾而已,结丹之上,修为实力差距何其之大,掌握在自身手中的才是自己的力量,当真以为凭着能够炼香制香,就能驱使他人为自己所用么”
他对这般的商贾做派很是不屑,倒不是什么偏见,而是修仙界中传统历来如此。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实际上,修为实力达到了一定程度,有几多人甘心为他人所驱使,利用
就是实力,它也不允许你甘居人下啊。
所以,一方势力首领亲自上阵反而才是常态,因为那样的人物,往往才是真正的战力。
若想驱使他们这样的结丹修士,幕后棋手至少也得是元婴以上。
正当这时,荡魂山另外一边的某个峰头上,几个模糊的身影也深藏山石草木之间,以法术隐匿形迹。
他们在此间一守就是小半月,终于躲过道籍司和镇魔司搜查,等到大军部署完毕,战斗打响。
“应该差不多了吧,倘若大乾军发动总攻,龙脉压上,整个荡魂山也要法域笼罩那样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不,那些妖修还能坚持,我们再等一等。”
“还要等”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诸位道友,为了圣教,再多点儿耐心吧”
这些同样也是图谋龙心石和妖国龙脉之人,说话之间,灵机流转,似乎有肉眼难以察见的光华流泻出来。
其中几人身上穿着朴实的宝衣,都是平常散修的装扮。
但平常散修都畏惧大乾,畏惧三宗,不会轻易违抗道籍司和镇魔司。
再加上谈话之间所提及的“圣教”,身份呼之欲出,正是越州之地已然转入地下的神龙教教徒。
他们和寻龙会的目的相似,彼此之间似曾还有深厚的渊源,但后来不知因何各为其主,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如若说寻龙会寻找龙脉,把持气运,是为培植草莽蛟龙以起势争雄,神龙教则是彻底走向了煽动战乱和搞恐怖袭击那一套。
只要是与大乾为敌,他们都支持,才不管什么黎民百姓,天下大势。
这些人影并不知晓的另外一边,同样数道身影闪烁,慢慢接近到了荡魂山一带。
“太好了,还赶得及”
“矦陆他们这边彻底完啦,就算七大将亲自出手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大好龙脉,当为我等所取”
“我金犼山素来兵强马壮,只是灵峰根脉尚还欠缺乏几分底蕴,正好用他们的补上这些家伙仗着后台是巴山君那边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连快要完蛋都不肯便宜我们,那我就自己来取”
为首者是一个须鬤大张,披头散发的威猛壮汉,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堪称金毛狮王,实际上,也的确是一头狮妖出身,乃是隔壁幽州之地的一尊妖王。
和矦陆相似,他也是在聚窟州那边妖修主宰之地有根脚的,乃是一尊犼类妖皇金犼皇的部下,早年间发展得有声有色。
偏巧大乾崛起极快,早些年收服幽州,彻底断了他的争霸之路,只能流落到荒山野岭之间落草为寇,做些小打小闹的事情。
背后的妖皇见此,早已经彻底失望,只是将其当做一步闲棋来看待。
金毛狮王自然不肯放弃治疗,他始终自认能力不逊矦陆,只是时运不济,才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此前听闻荡魂山被围,越州也有被大乾收复的趋势,他差点没笑出声来。
老猿,你也有今天
当然,关切和同情也是要有的,同为妖族,他并不介意在关键的时刻响应巴山那边邀请,加入荡魂山为其助阵,只是那样一来,荡魂山就有更多大王,要分出不少气运了。
但让金毛狮王始料未及的是,矦陆从始至终都不肯求援。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不请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