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内灯光灰暗,承昀即使没有双眸,那洋溢着自信沉稳的笑颜仍寻着声源,无形中似乎仍与厉耿正面迎视。
被那没有瞳眸的迎视吓得够呛,荧荧烛光里,宛如能见着那双如鹰眼般锐利的瞳眸。
厉耿再定睛一望,灰暗里那双眼睛始终未睁开,明明只是白兰花蜜的隐隐折射啊
这个男人仅仅一个回头,便叫他胆战心惊
厉耿不自主攥紧了拳头,强压满腹惊恐,指背抹过了鼻侧,喉际溢出冷冷的嗤笑声:“小丫头与您的交情如何,本王岂会不知昀世子又何必强作镇静”
临行之前,梁王趁着夜色进入自己的寝宫,突然被人一把捏住了喉咙,他早把能说的、不能说的话全说出来了。
本以为梁王会震怒,谁承想竟什么话也没有,仅仅将花蜜与兰蜂交与他,要他想尽办法困住承昀,将届天命之年的梁王,对那丫头存的是什么样心思
也不知梁王想的是什么,居然翻出数年前的圣旨,决心顺了皇祖父的意要将戏秘盒送到他这。
说来也是奇怪,皇祖父入盒数年始终没有离开的迹象,没人敢臆测究竟发生何事,也没人敢去碰触这个禁忌。
那夜来访,厉耿已大概知晓梁王的想法,按着当初颁布的圣旨来看,如若辅政进入第十年,皇祖父仍未见康复临朝,那么辅政的梁王即可择日称帝。
从圣旨来看梁王根本没有必要去争,又为何要兜这么大的圈子
“丫头会做无意义的事儿”承昀没有因为他的言语撩拨而损了淡定,泰然自若地扬着浅浅笑意。
撇去颜娧的过度乐观,她的行事那次没让事儿按着计划来如若真入了戏秘盒,也定是参透了盒中关窍。
更何况传回来的消息,她已不止一次表达想入盒探究的意思,虽然直叫人又气又好笑,不也的确是能知道厉耀真实处境如何的唯一办法
听得厉耿被问得迟疑了半晌,承昀丝毫没有处于下风的劣势,薄唇又扬起一抹戏谑浅笑问道:“难道靖王爷都没想过,为何奕王非要致你父王于死地不可再来,梁王手里握有两王手足相残的实据,为何这么多年始终隐忍不发又为何要隐忍”
听过的这些厉耿都是听过的,甚至有传言三王皆非皇家子嗣,他都坐享晓夷大泽税赋那么多年,这时候才冒出这种流言
这是要让人笑话吗
厉耿敛了敛心神,忍俊不禁地蹲在铁柱前问道:“想哄我放了你”
“我想走,自然会走,不存在放不放。”
昏暗烛光,厉耿仅见薄唇扬着似笑非笑,心中又染上了一丝不快道:“不说这黑牢在地下三层,外头又有重兵把手,岂是你想走就走的地方”
“你心里明明也纳闷着,为何梁王要以戏秘盒生擒丫头,种种迹象都显示不正常,难道流浪异国数载的你,半点为自个儿拼搏一次的心思都没有”承昀全然未将他的不悦放在心上,又一次兀自问着问题。
被点出心中疑问,厉耿难掩心塞,虽试图不表现在脸上,突来的沉闷又引来承昀一阵低笑。
“你又笑什么”至此,厉耿已全然没有掌控他的快意,明明处于弱势,总是三言两语便扯动心中不快,叫他情何以堪
“笑你们东越皇族,竟得依靠一个北雍外臣之女坐上帝位。”承昀说得那叫一个凉情薄意,妥妥地践踏东越尊严。
其中最为可笑的不就是为了复辟的奕王为了一本天谕忙活了半辈子,竟只是梁王设下的计谋,如若奕王得知此事心里能有多不快
梁王因为无法坐上帝位,想方设法地藉由奕王寻找神后传人,奕王不正是这场闹剧里头的苦主只怕至今他还不清楚,到底为什么要跟梁王拼搏
不正是坐上帝位的机会
神国遗留下来的帝后之位,他本身已是神国遗属,即便没有颜娧亦能轻松坐上宝座,到底为什么闹腾
“你你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厉耿本以为这坊间传言没什么可信度,如今被这么意有所指地说出口,不信也得将信三分啊
“我知道什么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东越帝位你可有兴趣”承昀语调如冷夜寒风般清冷。
他打好的根基在此地,如若真需要与两王一战,势必得扎牢了晓夷大泽的根,厉耿提前跑回东越的确叫人措手不及,却也不是无可转圜。
懦弱之人难道就没有贪念激起厉耿的贪,这场皇位争夺定能迎来转机
“你又想作甚”厉耿拧起眉宇,一点儿也不相信,被他用计关在地牢里的男人,仍会存着帮助他的心思。
“难道你没想过,为何梁王为何困住我”承昀再次提问,哪有将他的满腔憎恶放在眼里
“我皇叔父想要什么样的人,都会想尽办法得到手,许是小丫头哪儿入了皇叔父的眼,有什么为何不为何”话一至此,厉耿心里也跟着忐忑了几分。
什么神后不神后的事儿有几分可信难不成三百年前消失的神后成了精怪三百年后再次重返
说到底他怎么也不相信,梁王父子花名在前,厉煊先下了手找世子妃,多半梁王心里也不悦到了极点。
“所以你甘心看着梁王登基称帝,身旁后座坐着娧丫头”
“怎么可能你当卓家吃素的”厉耿看不清牢内男人的神色,嗤声道,“梁王妃与世子妃同为卓家族女,怎可能给娧丫头钻了空子”
卓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啊如若真有那么一日,岂会冷眼旁观
“说你天真善良,你还真是。”承昀忍俊不禁地垂首,薄唇上的轻蔑正好能落入厉耿眼中,“为何卓家要安排两个女子入梁王府呢还有府内王总管为何死心塌地地追随着你梁王合了眼缘,厉煊也合了眼缘王总管也与你合了眼缘”
这趟回到晓夷大泽弄清楚的,正是这些事儿啊
靖王真正的母族,正是奕王为祸之后,侥幸存活下来的王总管,也正因王总管心中存着,想认回王家亲族的贪念,导致靖王府后来的一系列的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