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娧半瞇着眼瞧了伯夷,确定四下周围无人,才猛然跃起身子,捉住伯夷臂膀渴求道:“夷哥哥我需要沐浴拜托拜托”
每日凫水的她,三日已是极限了没地方沐浴她想哭吶
这称谓许久没听到了啊
伯夷:“”
立秋忍不住笑出了声,调侃道:“姑娘不是说挺爱游山玩水”
“这哪是游山玩水连住宿都不能找,这是虐待”颜娧看着青葱玉指十指皆黑,实在莫名糟心,早知道剧本就该倒过来演,让她在皇城守着昏睡不醒的未婚夫婿才是。
伯夷实在想不起这小丫头会是谁,迟疑了半晌问道:“敢问姑娘是”
“承哥哥还说你会如同惊弓之鸟,我看你也是个粗线条的否则便是不清楚政权交替了”颜娧猜测小村庄消息被封锁了伯夷可能连父亲过世的消息都不知道。
这恭王也忒有心了,将伯夷关在这悠然怡人的小村庄,这是希望伯夷完全得不到外界消息,登基方便除掉人
“什么我父皇驾崩了”伯夷颓然跪坐在地。
恭王居然连父皇驾崩都不愿告诉他称帝于恭王重要,于他不过是浮云,难道连送父亲最后一程的机会也不给
昭母妃每月会暗中托人带来的信件,这个月至今仍未收到
伯夷猛然一震,挺身抓住颜娧双臂,眼里满是惊恐哽咽问道:“昭母妃她现在如何了”
颜娧见他红着眼,眼眶蓄满了泪,男人的秉性使然,仍没让泪落下来,再次因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感叹,即便伯夷不愿争,仍是落到如今的境地。
最是薄情帝王家,这亘古不变得铁律,不是不争就能脱逃。
如今,伯夷为偿还昭贵妃养育之恩,独自返回南楚受罚,将两个弟弟藏在如意书舍,这般委曲求全仍没有替昭贵妃争取到活命机会。
“端丰帝金口玉言,昭贵妃殉葬同入梓宫。”立秋将邸报如实念完。
“不可能”伯夷眼中泪水便再也承不住悲伤,趴哒趴哒的落在竹床上,为不引来起他人注意,紧紧咬住手腕,压抑痛楚不敢哭出声。
“可能又如何不可能又如何昭贵妃的确以皇后之礼入了梓宫。”立秋再次直言。
“承哥哥让我赶紧送你离开南楚,昭贵妃也希望你们三个孩子都活下来,才会愿意慷慨赴死,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这几日恭王便登基了。”颜娧看着面前压抑哭泣的男人,一时间还真不知如何安慰。
倏地,红着眼的伯夷起身回旋,取下悬于墙上的长剑,下一秒横指在颜娧颈项上,语气冷然说道:“妳究竟是何人”
见主子被长剑一指,立秋也不敢妄动,颜娧捉了她掌心一下便松开,示意她安心,她满脸堆笑道:“终于有惊弓之鸟的味道了。”
这是脖子被长剑抵着的女孩该说的话颜娧纤手轻轻将长剑偏移脖子两分,蛮不在乎地说道:“多留一日,若能换来夷哥哥的安心,我陪了就是。”
“姑娘不可忘了承贵人交待之事。”立秋凝眉说道。
“黎兄怎会交待一个女孩来此地”伯夷再度审视一身风尘的两人。
“方才夷哥哥不是说,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做什么”颜娧沾满尘灰的小脸,眸光仍璀璨动人,笑得一脸真诚询问道:“哥哥不觉得,我便是来带你离开的”
伯夷越发觉得那笑脸熟悉,思绪飘回了多年前北雍祈雨那日,在皇后宫殿里折了手臂的小女孩。
思及此,也让他更想不透,为何黎承让一个女孩来南楚救他
“夷哥哥你别想了,时间真不多,算算日子,我黎家嫂子应该临盆了,如此熟轻熟重可知晓了”她真不想再伤他心啊
男人情谊固然重要,妻儿一样重要啊
怎么着男人脑袋打起结来比女人还可怕还得刀剑架在别人颈项上找安全感,她现在可算知道,有什么比伤心的女人可怕了。
一个伤心又会点武功的男人。
正当伯夷终于想放下长剑,瞬时竹窗外便射入数只黑羽箭,立秋反应迅速翻转床铺上的薄被,将所有弓箭一扫落地。
第一批弓箭没有达到效果,第二批很快的又迅速飞来,这回换颜娧骨扇婉转,旋风引箭,导引黑羽箭全没入了竹帘上。
“哇比我预期来得快,你这个弟弟不省心”颜娧抓起还怔愣在方才两批攻势下的伯夷扔到角落去。
立秋一掌拍起没入竹帘的羽箭,颜娧施以内力翻转羽扇,所有羽箭便转了头,颜娧瞬间振力羽扇破风无声,助长羽箭攻势飞出窗外,果真听见羽箭没入人体的惊悚之声。
伯夷完全愣在当下,方才还笑倩嫣然的女孩,怎就突然间攻势齐发
“我说夷哥哥,再不走,可走不了了。”颜娧迅速背上包袱,又一把拉起伯夷,回头慎重说道:“姑姑晚些时候再出去,承哥哥说了魔方仅能带走两人,若是分散了,我们在京城外漕运行再见。”
“姑娘”立秋拉下她,面对外敌环伺,她一人逃脱绝无问题,带上伯夷,她如何做到
颜娧拍拍包袱说道:“姑姑放心我有魔方,承哥哥不会坑我的姑姑小心,丫头带他出去了啊”
“姑娘”立秋再喊,只得到她一个浅笑,虽不放心,心里也清楚着,三个人同行的风险,可把颜娧交给外人,也放不下心。
风转魔方,落地无方没人知道会落去何处啊
出了竹屋,颜娧心里便是一窒,来人出手狠毒,屋外处处烟硝,方才带路的六七岁孩童全倒满地鲜血里,颈项上深刻刀口映着孩子脸上的无法瞑目。
伯夷亦是心落入深渊里,这些陪了他数年的村人,在此一夕全没了为了灭口,连无辜村人也不放过
还没来得及踏出第二步,第三批黑羽箭瞬间破空而至。
颜娧轻点门廊,扇舞腾空,无声风势骤转,黑羽箭往下直坠,她顺势收下所有箭矢,打断伯夷的伤心,一把箭矢全交给他,厉色道:“日后,有机会为他们讨回来,走了”
颜娧视线穿过庭院里黑压压的黑甲兵,在第四批黑雨箭来时,轻点门廊借力一把抓住伯夷往重兵方向抛空。
第五批黑羽箭,往伯夷射去,她借踩了伯夷胸腹腾空,再次腕转破空改变风向,黑羽箭碰触到伯夷衣摆前一瞬,疾瞬无声转了下势,瞬间散射往来不及反应的黑甲兵身上透甲而入。
倒地的黑甲兵,看着颜娧未落地,轻点了大门前的门柱,飞空而去,嘴里溢着鲜血吶吶说道:“妖怪”
颜娧在伯夷落在长枪兵前,捉住了他的衣领,又是往上一抛,借着集中的枪刺又飞空一次,轻蔑了留下:“谢啦”
回身看到弓兵又整好队伍,即将再发射弓箭,她探手抓住魔方,勾了伯夷的手臂,逆转魔方天地,瞬时风骤狂急,两人在众人面前瞬间消失在红霞里。
就这一瞬,立秋瞬疾移步往竹屋后山隐去。
“星霖大人这该如何是好”黑甲卫伍长颤颤请示。
恭王早派了一队黑甲卫在此地驻守,伯夷与桑怀村七十余口村民的项上人头,都是他登基大典上的贺礼。
“人都不见了来问我何用”星霖横扫了一巴掌给伍长,目光冷然扫了地面几个黑甲卫尸首,指着其中一位说道:“把那个头卸了,脸烧黑了一同装上礼盒,送回京都。”
“属下遵命”
星霖嗜血的眸光扫过众人警告着:“记住如今我星霖与各位在同一艘船上了,今日之事胆敢泄漏,在场所有黑甲卫都得死。”
“属下遵命”在场黑甲卫齐声回应。
今日之事,说出去又有几个人能信
方才在村口说饿昏的少年,居然能够抓着大皇子,腾空飞跃在他们面前,还在漫天晚霞光芒下消失不见
就算是轻功也得落地啊何况凭空消失
随后伯夷竹屋也烧毁在大火里,漫天尘烟为桑怀村做了告别,从此消逝。
被阵阵疾风环伺了约莫一盏茶,两人随后噗通一声落入冰冷河水里。
颜娧落水后满脑子需要脑补的脏话漫天而来,再想要沐浴也不需要这样的洗法啊
伯夷落水起先还厥了去,还好她反应迅速的掐紧人中叫醒,一阵晕呼呼后,他指着两丈宽的瀑布说道:“我们到瀑布后躲一阵。”
看着不远处漫天黑烟火光熠熠,他很清楚桑怀村没了。
能留他到此时已是恭王极限,天下之大竟无他们兄弟可容身之处
思及此,伯夷苦笑着任瀑布水冲刷了一会,才走入瀑布后洞窟。
先他一步进入进入洞窟的颜娧,已探得门路往更深处走去。
明显被整理过的石洞,还备有柴米,石桌、石床一应俱全。
“夷哥哥常来此处”
“不常,这是老村长过往前托付于我,原想让我保下村里几口人命,未曾想一人都没保下,还得劳烦姑娘。”
老村长还比他通透当他被带到此处派人看守,便已猜到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