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波家。]
“起——床啦！呆子！！！！！！！！”
巨大的吼声响彻云霄，惊飞了枝头若干无辜的乌鸦，原本缩在被子里的人听到这恐怖的叫喊也一下子从睡梦里惊醒，一把掀开头上沉甸甸的棉被，以丝毫不逊于对方的气势吼了回去：“世界上哪有天天用这种方法叫自己的妹妹起床的大姐啊，你是白痴吗？！”
空鹤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顺便躲过飞速向自己袭来的枕头：“世界上哪有骂自己的大姐是白痴的妹妹啊。”
“是你先开始爆粗口的！”
与空鹤对峙的是一位短发少女，特意这么强调，是因为她不管从发型还是睡姿抑或身材都和少年没两样。
望见这个义妹脸颊上残存的哈喇子，空鹤甚是悠闲地叼着烟斗吐槽道：“我可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对了，可爱的海晴酱，大哥今晚说不定会回来吃饭，如果你还记得上次和他做的约定的话，我建议你还是……”
“啥？大哥今晚会回来？！”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海晴大惊失色地转过身，无数怨气从她的身后蔓延出来。
“我是说可能大概也许。”
“惨了！要背的50个鬼道咒文我还只记了12个！！大姐你为什么不早说？！”
也不等空鹤做出任何回应，她便三下五除二套上深蓝色的外罩，踏上那双年久失修般被她穿得破破烂烂的木屐，飞一般地冲出门去。
空鹤摇摇头，看起来似乎很享受这一过程：“要是早说了就看不到你这样惊慌失措的样子了，岂不是人生一大损失……啧啧。”
“大姐，你们又起得这么早？”
从门口的方向传来一个软软糯糯的男声，短发小正太志波岩鹫（喂喂）正睡眼惺忪地向她走来。
见状，空鹤的脸色依旧，只是语气加重了几分：“是你今天太晚了，岩鹫，快跟着金彦银彦去外面跑圈去。回来应该还能赶上早饭。”
“……还是十个？”
“你要是想加到二十个的话我也不介意。”空鹤斜眼看着他。
岩鹫立即紧绷了脸：“……我走了，大姐。”
空鹤用一只手拿出嘴里的烟斗，抬起脖子加了一句：“慢走不送。”
志波家的孩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在锻炼身体和磨砺韧性上输给别人，这一点她知道得很清楚，前面也有个极品大哥志波海燕做表率，因而对于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她向来都用惯了霸道的家教手段。
所以，对于接下来即将来到自己家这个炼狱接受辣手摧花的魔鬼训练的小姑娘，金彦银彦默默地表示了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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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波家外围不远的一片枫树林里，海晴举着一本破书，坐在树枝上喃喃自语。
“嗯……君临者啊！血肉之假面、万象、羽搏、冠以人之名者！焦热与争乱、海隔逆卷向南、举步前进！破道之三十一，赤火炮！”
“星罗棋布的兽之骨尖塔，红晶，钢铁的车轮，动即是风、止即是空，长枪互击之声满溢虚城……破道之六十三，雷吼炮！”
“君临者啊！血肉之假面、万象、羽搏、冠以人之名者！苍火之壁铭刻双莲、远天静待大火之渊。破道之七十三，双莲苍火坠！”
“……差不多了……嗯，再来一遍……君临者啊——”
海晴合上书页，想按照刚刚朗诵的那样背一次，却发现在她的目光离开书本之后半点记忆都没有，简直一片空白。
“君临者啊……”
“君临者……”
海晴内心哭笑不得地拍打着这本泛黄的旧书，志波家虽然是贵族，但却是个落魄贵族，连书都是大哥志波海燕尚在真央灵术院学习时遗留下来的产物。说起那个人称天才的用两年就学完灵术院六年课程的牛逼哄哄的大哥，她顿感肩上扛起了千斤重担。
“君临者……呸，见鬼去吧！”
恼火之下，她把书盖在自己头上，想好好睡一觉。大哥什么的背诵任务什么的都无所谓，反正入学以后也要和大家一起从头学起，现在就算背熟了以后不也一样会忘记。嗯，没错，就是这样！
此时，乔正满怀不安地从青上居酒屋出发前往志波家，在此途中正好路过这片树林。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茂密的枫树林，被人走出的小径旁长了很多歪七倒八的杂草，总是挂到她身上的轻装和服，以至于她不得不用尽一百分的注意力来维持步行速度。
睡在树上的海晴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探出头去，看见一个长头发的小姑娘，突然想起来昨晚空鹤大姐说的话。
“明天会有一个叫久南乔的孩子来我们家特训，要是碰见她了，你们可要懂礼貌好好打招呼啊！”
空鹤当时的表情带了几分威胁，实际上，志波家附近也并没有别的邻居，所以在这里出现的小姑娘大概就是她说的那个要来特训的家伙。
虽然对于脾气古怪的空鹤会答应别人搞训练什么的感到极度不解，但是面子上该做的工作还是得完成的。海晴这样想着，冲树下大喊了一声。
“喂——你就是久南？”
对方很明显被这不知从何处发出的声音吓到了，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那个……你好？”
该怎么说呢，这个反应还真是……海晴摇摇头，从树上一跃而下，平稳降落在她的正前方。
“啊啊啊啊啊——”长头发的小姑娘看见面前忽然掉下一只身形庞大的不明生物，反射性地后退几步，摆出一副等看清落下来的是什么就随时准备开溜的姿势，就这样同海晴对视着。
“哟，我是志波家的三女，志波海晴。你是来找我大姐的吗？”
意识到自己的登场方式有些特别，海晴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对方花费了大约三秒的时间来确定从天而降的家伙不是可疑人物，才收拢了和服下摆，慌忙鞠躬道：“是！我是前来麻烦空鹤小姐的久南乔！请……请你多多关照！”
“不用客气，也请你多多关照。”
说了几句话，海晴心中大概对这个少女有了简单认知：嗯，看穿着打扮应该家教良好，而且谈吐和动作一看就是正经人，说起话来气势倒是不虚弱，再看看微卷但不杂乱的长发，以及一双同发色极其不相衬的黑色眼瞳，面相友好，可惜缺少了一点点强硬，也许是很容易被人欺负的类型。
什么，不就是个普通的文静少女吗，得大姐的青眼还真是叫人感到意外。
“是！”对方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直到海晴觉得自己看得都累了，才直起身来。
“……嘛，你跟我来吧……注意下次穿个短些的便服来。”
心中暗暗表示对这种类型的家伙不感兴趣以后，海晴潇洒地转了个身，决定按照助人为乐的行为准则把她带回家之后就不管了。身后的少女见有人带路，脸上立即迸发出鲜亮的颜色，小跑着跟了上来。
“非常感谢！”
“没事啦……”
对上这么正经的人，海晴反而深深感到自己的词穷，因为不管说什么都感觉怪怪的。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但友好的关系一路走到了树林外的空地上，呈现在她们面前的是一座大大的——
蛋。
“诶，这就是志波宅？”少女犹豫着伸手指指巨大的蛋形建筑物，心里突然倍感复杂。
海晴关切地看着她诡异的脸色，习惯性地叹气道：“如果憋不住的话可以吐槽的，我完全不介意。没错，这就是我家。风格是独特了点，没办法，大姐的个性就是太张扬……”
与她想的恰恰相反，少女不仅没有为这个神奇的造型而感到尴尬，反而兴奋地窜到建筑跟前，眼神闪闪发光，似乎恨不得立刻住到这里面去。
“太棒了，这个房子！非常有设计感！”笑容堆满了她的双颊，看起来这孩子是真心喜欢这个奇异的设计。
“是、是吗……”
原来世上真的有大姐的知音啊，真不容易。默默吐槽之后，海晴才把她带进这座大大的蛋屋里，空鹤正在监督刚刚跑完十个圈的岩鹫做俯卧撑，听到开门声，侧过脸对两人眨眨眼。
“哦？来了啊。”
拘谨的少女再度规规矩矩地弯下腰：“早上好！空鹤小姐！”
“嗯，早上好，那我也就不多废话了，直接开始吧。”空鹤取下嘴边一直叼着的烟斗，顺便松开踩着自家弟弟后背的右脚，岩鹫如同重获新生一样大大地松了口气，揉着手臂上的肌肉站起来。
“是，今天就拜托您了！”
“你们慢慢忙，我先走——”见势打算闪人的海晴正要挪向门口的位置，却被空鹤一把抓了回来。
“你也一起，她做基础训练的时候你在旁边给我好好背鬼道咒文，听到没有？！”
“诶？！可是……”
“不许有异议！”
空鹤霸气值爆表，直接拖着海晴一路走到隔壁房间的训练室。
这是一个非常开阔的房间，天花板的高度本身就足以与四层楼房相提并论，再加上向下延伸的地下空间，通高惊人，采光也比普通的和室好了不值一倍。地面倒做得简单粗糙，只有一层黄土，不过久南马上就意识到这层土是多么重要的设定。
“破道之一，冲！！”
在她进行热身运动的时候，被抓来的海晴在一旁对着地面练习鬼道，很快地上就多出了好几个大坑。
“啊，海晴小姐好厉害！已经会用鬼道了吗？她在灵术院念书吗？”久南对于神奇的现象都有极高的热情，连忙追问眯眼的空鹤。
“不用对她用敬语。那个小子心不在正业上，就知道每天出去疯玩，估计近几年都不会产生去做死神的想法吧。这一点我们一直由着她去，不过，基本的锻炼还是得做到位的，否则以后还不给志波家千年门户丢脸？”
说到志波家千年门户的时候，空鹤自己一点贵族该有的气质也没有。
“哇，志波家有千年历史了吗？”
“算是吧。你也别闲着，能跑完十个圈，说明体力还不错，但是还远远没有达到我的要求，快去那边拿木刀做500个挥刀！”
“……是！”
“动作怎么这样没精打采的？你有没有拿过竹刀？”
“没有！”
“哈？！连竹刀都没拿过，还想做死神？那你至少有拿过棍子什么的自己玩过吧？”
“……对不起！没有！”
“我说你。”空鹤一步踏进黄土里，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大声吼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做出的决定意味着什么？说想做就要做，你在小看其他想做死神的人吗？！如果真的想做的话，起码应该试过握刀是什么感觉吧？”
“对不起！请您现在教我！我会努力试试的！”
“不是努力试试，是竭尽全力！”空鹤不耐烦地做了个示范动作给她看，“记住了？这叫中段，最基础的动作，用好了就可攻可守，右手别用力！靠左手发力！”
“是！”
“你的肌肉力量不够。回去多练练左手单手挥刀。”
“我知道了！”
“现在开始吧，500个，做不到不准停。”
事实证明对于一本正经的人来说，空鹤说多少个她就要做多少个，她绝对不会有偷懒或者蒙混过关的心态，一次，又一次，直到手臂失去感觉，头脑昏昏沉沉几乎不能思考，她才停下来缓口气继续。到第500次挥刀结束，她已经累趴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呼……呼……空鹤、小姐……”
新人就是新人，500个挥刀就能折磨成这样。空鹤在心里默默叹息。
好在她的意志还算过得去，没有因为数目过多而降低动作的标准。一个完美的挥刀需要花费多少力气，空鹤是最清楚不过的。
“很好，接下来我会给你说明一些灵力的基本原理，你趁机休息一下，待会我们练习体术。”空鹤见她并没有因此而丧失斗志，略略提高了声调道，“挥刀花的时间太长了，午饭取消，下次自己斟酌好速度！”
听到不能吃午饭这一惨绝人寰的消息，她好像更加站不起来了。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而自己的眼角被不断流下的汗水刺激得隐隐作痛，她有点怀疑自己能不能撑过这艰难的第一天。
第一天尚且如此，以后是不是会更加艰苦？
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心能撑到什么时候。但是目前，这点艰苦还不足以击垮她的精神。如果在这里就停下脚步的话，就算以后放弃做死神的目标去做其他的工作，也一定会一事无成。
“是！”
几乎是强行扯出一个笑容，她抬起头，坚定地望着空鹤的方向，对方面无表情，好像在思考什么。
“还能动吗。”
“……应该，差不多。”她撑着地面坐起来，擦拭去额头上的汗珠，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发抖，“请继续吧！”
空鹤这才露出一个淡得几乎看不清的微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