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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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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和我说船里全是批发级别的智械,所以没拿枪……”

“你搞的晚饭我挂在车上,都好好的,没有太多东西粘在盖子上面……”

“这披萨里的肉至少该是从活物身上下来的,而不是直接合成出来的吧……”

劳伦缇娜开着电瓶车,向斯卡蒂说的内容顺着额头和耳道流进了她略微混乱的思绪里。斯卡蒂默默的听着,但是她的注意力绝大多数都在电瓶车下的陆地——荒草与沙粒在视野中飞速后退。她不想合上双眼,莫名的疲惫也让她不想抬起头来,于是只能沉默地盯着这些东西看。

碾过石块和沙粒的细微声响响了一路,而后这声音弱了下去——此时她们来到了昏黄灯光的怀抱中,她们从寂静的海岸线回到了人居间。帮派分子当街赛车掠过她们身侧,留下刺耳的喇叭声。因而停下脚步行人紧张地握着自口袋探出的枪柄。与此同时,穿着防弹衣的外卖员还背着鲜绿色保鲜箱穿行于街巷之中。这里就是人烟的地方。这番景象自瞭潮港绵延至钟闻道,灯光下的建筑则由厂房逐步向楼房过渡,栖居期间的市民数量也同时多了起来。

约莫过了十余分钟,车子开始上坡。在这个上坡的末尾的,斯卡蒂感觉到城市的气味与光彩在此发生巨大的转变,她和劳伦缇娜像是穿过了一道分界线,而分界线两侧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欢迎来到明泽集区。”待到道路重归平稳,角膜上闪烁起了一行青蓝色的文字。这文字在闪烁几秒后消失了,同时开车的劳伦缇娜也感叹般说道:“要到家咯……”

斯卡蒂抬起头来,凌乱的发丝被晚风拨到脑后或挡在眼前。与风一同迎面而来的还有城市的声与光,浪皎城在暗淡后再度焕发的光彩就这样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白、亮蓝、青绿、殷红,这些色彩的光勾勒出建筑物与飞行器的轮廓,又将黑夜填满;人声,车响,轻轨列车驶过的低鸣,这些声音将寂静驱赶。身边是车流与人群,抬头望去,天空下则是交错的廊桥和排长队的无人机群。在它们之间的缝隙可以窥见深蓝和轻粉染就的天空。天空没有群山遮挡,但有比群山更为秩序的高楼划分,没有星光闪烁,但是有比星星更为绚烂的灯火。 眼前的这幅景象,距离刚才的上坡还不到一公里。斯卡蒂双手抓住坐垫,回头望去,只见亮蓝与昏黄之间如被晨昏线分割开来,没有一丝混杂。

“晨昏线”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电瓶车拐过一个街角,这幅景象就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取而代之的是足有三层楼高的全息投影。映像里的东国男人正跪坐在榻榻米上享用着热气蒸腾的拉面,而后碗中的拉面与配菜通通飞进了一个青绿的方形纸餐盒,接着商品的名字就显现在了餐盒之前……

车子拐入一条人满为患的街道,在人群与摊贩间缓行片刻后驶入了一家公寓。而后两人的身影出现在了电梯口边,斯卡蒂沉默地盯着不断减小的电梯楼层数,劳伦缇娜则打量着旁侧自动售货机里的商品,手中提着外卖纸袋,“你想喝点什么?”劳伦缇娜扭头问。 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头答道:“不知道,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吧。”

“那就可乐咯,不过这里只剩下肯定不纯的纯净水,以及甲醇含量不大于百分之一的平价烈酒,要喝可乐只能订餐了。为什么买订披萨的人不多叫点喝的啊……”

此时电梯抵的提示音响起,两人走进了活铁栅门后的电梯厢。劳伦缇娜抬手按下楼层键,接着拿出手机订餐,斯卡蒂则盯着陈旧厢顶上垂下的线缆,眼神迷离,那个白色轮廓再一次站在了她身侧,依旧一言不发。 待到她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来到了502号房的门前,劳伦缇娜正在掏钥匙。随着插门框上的钥匙一拧,银色的防盗门向右滑开,两人走了进去。

一进门,首先可以看到的是前方右侧的沙发背,左侧的不锈钢百叶窗。再向前走一小段,百叶窗正对的卫生间和夹在这之间的厨用家电也进入了视野内。刚关好门的劳伦缇娜就拎着纸袋直奔微波炉,嗡嗡的工作的声随后就响了起来。

斯卡蒂则向右转去,从沙发背后走过。沙发前有矮桌与壁挂电视,后方则是一个锁上的小房间,上面还挂有一个写着“killer whale!”的牌子。

她叩响沙发右侧的卧室门,得到回应后便推门而入,向里走去。这卧室唯一的折叠床被叠起,靠在进门左手边的窗下,而先前通过无线电与她通话的人则在卧室的另一头,背靠办公椅,面朝电脑。

“欢迎回家。芯片呢?”她转过身来,其面色苍白白,白衬衫打底,外面套着不拉拉链的黑色皮衣,最为惹眼的还是左领口别着的红玫瑰。这就是歌蕾蒂娅,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假如她是在为公司工作,其气质会让人下意识觉得这是管理层级别的人物。

“在我这,读吧。”斯卡蒂拿出芯片,向前走几步放在了桌面上。 “芯片的事暂时搁置,现在重要的是你的问题,躺上去。”她挪动双脚,让出一条走向墙角的道。那里的设备类似牙科诊所的治疗椅,但是上面没有无影灯和器械架有的是电子线路、平板电脑这类物品。这类设备被成为传识椅,常见于义体诊所和网络黑客的家中,上面的设备因用途不同而略有差异。

斯卡蒂躺上这设备,抽出手腕里的数据线与左扶手上的接口相连。歌蕾蒂娅则连同办公椅滑到传识椅右侧,把三段悬臂上的平板电脑拉到自己面前,熟练地摆弄着。

“接下来你可能会出现的感觉包括但不限于:头晕,反胃,全身发痒,四肢麻木。这些都属于正常情况,不用惊慌。”

“这种事情,我们不都早就习惯了吗?什么时候开始?”

“随便找个地方集中视线和注意力,你准备好就开始。”

斯卡蒂的视线在室内游走一阵,最后把目光聚焦到了房间彼端的百叶窗上。金属叶片半掩着,属于明泽集的霓虹透过玻璃由此洒进来。

“开始吧。”

下一刻,她的左手腕传来轻微的刺痛感,同时角膜上涌出一股红色洪流——细看之下就可以发现这是数不清的鲜红色代码,它们飞速滚动着,几乎连成一片,用“铺天盖地”来形容毫不过分。 那个白色轮廓又出现了,以这片鲜红为底色。它站在斯卡蒂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此外便没有任何动作。

“你只会这么站着吗?”她想。

忽然歌蕾蒂娅关掉了详细进程显示,这白色轮廓连着鲜红背景立刻消失不见,那扇百叶窗又回到了斯卡蒂的视野中心。她感觉周围的一切正逐渐不再模糊,线条开始变得柔和——感觉像是置身于晓雾将歇的森林中。到最后雾气散去,周遭的一切都豁然开朗。

整个过程约莫过了一分钟,最后斯卡蒂插在左扶手上的数据线啪的一声弹了出来,自行收回了她的手腕里。

“弄完了。感觉那半个AI不如东国学生写的臭叫病毒。我把他弄干净的同时还把你的义体调回了你最习惯的设置——先前船里那个人把它们恢复出厂设置了。现在的你比公司人士喝的水还干净。”歌蕾蒂娅挥手掉传识椅的电源,一蹬椅侧把自己送回到了电脑前。

“谢谢。芯片的事情明天再说吧,你今晚早点睡,冰箱里面已经没有吃的供你熬夜了。”斯卡蒂说着从传识椅上回到地面,再看歌蕾蒂娅,发现她已经把芯片插上了电脑。

“好吧,至少待会记得出来吃晚饭。”

劳伦缇娜趴在沙发上,正对着卧室门。她一见走出来的斯卡蒂一扫先前的无神模样,便喊了起来:

“哇,看起来队长把你里头洗得干干净净,那外头要不要我帮忙洗澡……脸刷牙?”

“不,不用了,这些我自己来就好——晚饭呢?”

“当然是在那边的微波炉了!哦,我刚才点的可乐快到了,帮我等等?”

“好。”

于是斯卡蒂就乘着电梯上到了天台。待在这里的其他人要么没注意到她,要么匆匆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便把视线移回了自己刚才看的地方。这里的人大概可以分成三派,一派人处于自己内心的想法,独自一人站在天台边缘眺望城市。另一派看起来像是帮派分子,要么单独摆弄着手机,要么与朋友围成一圈打牌。最后一派大多穿着笔挺的西装,一看就知道是公司人士。他们带着电脑,连等外卖的间隙都被利用来加班。

斯卡蒂从后两派人身边走过,加入了眺望派。她来到北边围栏,双手叠在上面,通过四处远望远望来打发外卖无人机到来前的这一小段时间。

得益于明泽集略高几分的地势,和这幢公寓的高度,斯卡蒂才有条件居高临下地对着这繁华的边缘进行一番审视。明泽集与钟闻道间的“晨昏线”自然不必多说,远方残存有几分灯火的旧海岸也无甚新鲜事值得一提。

那就说说现在斯卡蒂看着的,身下十余米处穿行的无人机长河吧。这条长河的主色调为青绿色,其中无人机编号各异,但外形完全相同。它们穿梭于光彩夺目的千沟万壑之中——那谷壁自然是那无数高楼光鲜靓丽的外壁。

这可是在昏黄灯光下完全见不到的景观。相应的,在瞭潮港也看不见外卖员奔走的身影。不过两者之间倒还有共同点存在,其一当然是那青绿色的外表,其二就是在那盛满食物的箱子上不断闪烁的广告。

“真瞳MkII来袭!全自动的瞄准特质,让无暇参与射击训练的你也能从容应对通勤途中拦路的梦扰者……”

她背后突然炸响一个激情四射的男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架青绿色的无人机。它挂着硕大的保温箱,悬停在几位公司人士之间,保温箱上的显示屏就放着这款新一代智能手枪的广告。

公司人士还没伸手去拿他们的外卖,另一个广告就响起来了。

“开门买药,关门改枪,赏金猎人的绝佳住所,就在……”

这次的广告来自斯卡蒂身边,这架悬停的青绿色无人机为她播放着算法量身定制的广告,当然她是否真的需要那又是另一码事了。下方货柜中的一个格子自动把柜门弹开,三个盛满可乐的带盖纸杯被塑料袋装着,立在柜中,没有一滴可乐被洒出来。

斯卡蒂伸手取出这三杯冰镇饮料,然后合上柜门正欲转身。忽然余光捕捉到了一抹白影,她猛的扭过头去,看见那幽灵般的白色轮廓赫然站在她身边。

不,它并不是在站着,它动了起来。这个幽灵艰难地迈开步子,同时抬起手来试图够到那架已经起飞的无人机。但并没有成功,反而倒在了地上。尽管如此,这个轮廓还是在向前爬行着,最后穿过了护栏底下的空口,坠落在这层楼围就的眩目深渊中,彻底消失不见。

这白色轮廓的消失并没有对外界造成任何影响,而唯一能看见它的斯卡蒂则提着可乐,若无其事地来到了电梯前门前。

“这幻影还挺烦人的,但充其量也只是个幻影,它也就这种程度了。”她想。

三杯可乐,两份披萨,这就是三个猎人今天的晚餐。晚餐进行了大概半小时,末了,这一顿制造出来的废物被和今天一整天的垃圾塞在一起,打包,然后啪的一声出现在公寓后垃圾道尽头的垃圾池里,同几十个大同小异的袋子堆成一堆等待清理。

在接下来,这六十余平米的猎人之家里发生了不少无关紧要的事情。诸如在挂着牌子的上锁房间里进行枪械维护,躺在传识椅上相互帮助维护义体,等等。期间劳伦缇娜开了不计其数的玩笑,对于调节屋内气氛功不可没。

忙完这些后,今天只剩下洗漱这一件事了。

“今天周六。”歌蕾蒂娅看了一眼手机说。

“也就是说……”劳伦缇娜一下瞪大了眼,她嘴角上扬,后半句话故意没说出来。

“今天可以用浴缸,这周到谁先洗了?”斯卡蒂把后半段话补上,而后抛出了新的问题。

“当然是队长先洗了!我们可要在里面打海战,我今天买了玩具战舰,还可以浮起来的那种……”

“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那么,根据上周的记录,顺序是你,我,斯卡蒂。快去准备衣服毛巾,别洗太久。”

“好吧好吧,让我想想我出来时和你们开些什么玩笑……”

……

现在轮到斯卡蒂了。她走进卫生间,关上门,然后背对着水汽朦胧的镜子把手伸向脑后的发梢间。很快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微响传来,那过腰的白色长发立刻变成了她手中的一个一个小装置。这个装置连同她脱下的衣服放在洗手池一角,她自己则带着那头白色短发拉开在身侧的隔断门,走了进去,接着里面响起了水声。

……

我枕在缸沿,双眼盯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白皙,可靠,毫无掩饰。我用它握枪射击,我用它打理头发,如果我生长在东国,兴许还会用它来学习插花。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手?皮肤完整没有伤痕,银白色的机械关节无遮无挡的露在外面,从五指到手肘都如此。这双手的每一个部件都来自我的故乡,阿戈尔技术结晶之一的合金的使它在我死后可能都不会生锈。

这双手可以称得上完美,但是它本不是我拥有的,只需要看看掌心的手纹就知道了,我的掌纹,同伴们的掌纹,它们完全一致,用“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句话可不是夸张。再看看我这副泡在浴缸里的身体,又有多少地方是我本来所拥有的?双眼前闪烁的角膜,终日搏动的心脏,甚至管腔内流淌的液体,它们要么被替换,要么被后来增添的机械所修饰,或是被添上人类从未生长过的东西——皮下的自修复型防弹纤维不知救下我多少次了!

它们是“非己”,它们是外来物。我的身体本应在第一件外物来到之际就发生剧烈的排斥,直至它被移除或者我死亡的到来。

但阿戈尔的材料技术迷惑了它,澄清的药剂迷惑了它,我的身体在那二百四十余个黑白模糊的日夜里接受了它们,原本的部件则消失在了青烟之中,而外来之物已经刻入了我的骨血。我是如此,我那无数的同伴们也一样。

够了,今天对肢体的浮现该到此为止,毕竟它们还是要陪伴着我,直到我走到到坟墓里面去的。到那时,再来一番什么也改变不了的思索也不迟……

……

斯卡蒂走出卫生间,外面已经熄灯了。劳伦缇娜还没关电视就睡在了沙发旁边的折叠床上,而卧室门关着,不知歌蕾蒂娅在里面是清醒还是安眠。

希望她真的会早睡吧……斯卡蒂这么想着检查了一番大门,确认上锁后轻声关掉电视,躺在了沙发上,劳伦缇娜早就在这里放上了被褥。

晚安,浪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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