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黝黑,老李推着一车开采出来的源石来到看守的铁皮屋外,摇了摇外面木桌上的铃铛。
屋里人影晃动,迟迟没有出门,老李后退了大概五十米的距离,才见看守从屋里探出身朝老李的方向看了一眼,往木桌上扔了一个黑袋子,又匆匆缩了回去,门窗封的严严实实的。
老李拎起袋子,里面是一块黑面包加几张龙门币,他把东西别在腰间,一瘸一拐的往回走,步伐凌乱无力。
不知走了多久,男人突然腿一软,
“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别在腰间的袋子摔了出来,里面的面包掉出口袋,在沙地上滚了几圈,沾上一层灰尘。
老李捞起裤腿,左腿肌肉早已萎缩只剩一层干瘪的皮贴在骨头上面,而右腿则覆盖上一层黑色的晶体。
“……哈……”
男人张大嘴,不知想哭还是想笑,他用力锤了一下那只被晶体覆盖的腿,尖锐的石晶划破了他的手,血液顺着伤口流下而腿却是什么感觉也没有。
“……哈哈哈……”男人粗糙的手死死扣住地面,坐在荒地上大笑,他应当是哭的,但眼眶干的湿润不起来。
他想站起来,但下身就像消失了一样,更别说用力支撑起他了。
“啊!该死该死!给我动一下啊!!”
他应当快些回去的,他是让男孩等他,但他不确定男孩是否还会待着那个垃圾堆一样的棚子里,他害怕……害怕男孩就像那个孩子一样永远离开他……
“啊!!!”
老李疯狂捶打着失去知觉的右腿,天色黯淡,他甚至除了坐在地上自暴自弃外什么也办不到。
“……呜”
他终于哽咽起来,喉咙像被一块石头卡住,呼吸困难。
那干枯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湿润。
“……呜”
老李死死咬住嘴唇,爬在地上,两只手扣着地面,一点点向前挪动,就像一只卑微的爬行生物。
他像护着一块珍宝一样,用袖子担去面包上的灰尘,把低劣的黑面包塞进挂在脖子上的口袋。
胸前本就破旧的衣物更是在地上磨出大大小小的口子。
老李朝着路边的枯树爬去,只有几百米,但地上的石子却很容易的摩擦进他的肉里,在他爬行的身下留下点点血迹。
哪怕只是短短几百米也让他变得伤痕累累,他不知道他该怎样才能回去。
靠着树的支撑,他好歹立了起来,身前火辣辣的疼,却也比不上双腿的无知无觉更让他痛苦。
老李抖着手掰下一根枝干,想当做拐杖,但刚试探性的往前撑了一下就浑身一软的跌倒,好在面包套在脖子上没有摔出来。
他知道就靠在地上爬他永远也回不到龙门下城区,在这荒郊野外也不会有人能来帮他。
他再次撑起树枝,双手青筋凸起,身体慢慢站起来,但还没等他迈步,就因为失去平衡再次跌倒,没有经过打磨的树枝表面粗糙,把他的手掌磨得血肉模糊。
“……”
男人死死咬着牙关,一次又一次直起身子,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手臂也早就酸疼到失去知觉,但他仍一次又一次的机械努力着。
直到腿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让男人眼前发黑,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狂喜,他的右腿有知觉了。
右腿的关节处像是卡满了碎石,每落下一次便如同是踩在无数刀尖上,让他浑身痉挛,但靠着树枝他好歹能撑下去。
尽管是这样,但他脸上仍然能露出笑容……哪怕身体如同是在被千刀万剐,但至少他不用再像曾经一样心碎了……那种无能为力的痛苦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遍了。
他不知道回到那个角落后男孩是否还在等他,但他会尽快回去……哪怕回去有可能空无一人……
但……他不会再让……等他的……苦等无果了……
…………
深夜的龙门下城区,路灯散发着昏暗的光线,街道上稀疏的黑影晃动,乞讨的人蹲坐在路边墙角,裹着一身破棉絮,低着头宛若死尸。
老李拄着树枝,以极其怪异的姿势前进,每小小的挪动一下他都要缓一会,好在疼痛可以被麻痹,在适应这种钻心的疼痛后他移动的速度快了不少。
应该庆幸的是树枝在这一路上都没有断掉。
“哈……”
熟悉的街道,连墙面上肮脏的污秽都让他由衷的感到亲切。
他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气,慢慢挪动着步子,楼宇的夹缝中没有一丝光线,死一般寂静。
老李站在巷口只觉浑身冰冷,他早该明白不会有人等他……等一个瘸子,感染者?那不可能!
但他就是不甘心的抱着不可能的希翼,他想要是在他带着食物回来,男孩脸上露出笑容,他能摸一摸男孩的头那该多好……
“……呃啊……”
早就麻木的神经好像找回了感觉,所有剧痛再一次涌了出来,男人发出一声闷哼,重重倒在地上,这一次他没有再试着爬起来。
没人会想要爬在地上,因为当脸贴在地面,沾满灰尘,那会狼狈至极。
但男人的确已经卑微如尘,他也的确站不起来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朦胧的,妻儿的面容不知何时已经模糊了……
但他还依稀记得他的妻子很温柔,他们有个可爱的孩子,孩子头发似火,鲜艳明亮,和他很像……
眼睛像是被什么糊住了一样,眼皮不断下沉,老李努力想睁开眼睛,但他好像太累了,眼皮不断闭合……
在意识沉入黑暗的时候,他好像隐约看见了一簇明亮的色彩,那颜色……就像火一样明亮。
…………
狱从黑暗的胡同里走出来,把老李躺在地上的身体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撑起来,带到棚子下躺好,帮他解开仍牢牢缠在脖子上的袋子。
哪怕这是在漆黑的环境下,狱依旧能看清男人身上的血迹和伤身,还有那个气味又浓重了。
……血腥,腐烂的金属气息。
狱端来清水,撕下绑在额头上的绷带,找来那张最为干净的毛巾放进水里搓洗好,然后仔细的替昏迷过去的男人清理皮肉间的沙砾石子。
他额头上的伤口还没好,暗红的血痂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鲜艳,男孩照顾人的动作很生涩,但很小心。
一如先前老李替男孩清理伤口。
ps:呜,老李……原谅我,这是最后一次了!
(???????)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