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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捌章 她一人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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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姐,盾山修的怎么样了。”

“盾山只是中枢少了一些能量而已,不必担心。”

塞外的晨光如常照进了云缨的屋内,窗外传来花木兰和玄策的谈话声,床上躺着的少女脸色仍有些苍白,秀眉在睡梦之中仍是微皱着的,似乎梦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昏迷了两天的云缨在略有嘈杂的对话声中醒来,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似是还不太适应面前的光明,不过随即,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然从床上坐起,却是扯得胸口的伤口一阵剧痛。

“嘶……这痛感,不像是死了啊。”

云缨从剧痛中回过神来,一脸疑惑的看着屋内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陈设,抬手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胸口上裹着的那严严实实的白布,还不死心的用手指戳了戳,在那确实疼的人冒冷汗的疼痛在云缨的不懈努力之下被激发出来时,她才相信了一件十分显而易见的事——她还活着。

“木兰姐!木兰姐!云缨醒了!”

窗外传来一阵十分熟悉的呼声,转头看去,那窗边的暗红色发色和尖尖的狼耳,不是百里玄策又能是谁。闻言赶来的花木兰迅速的推开门进来,带着满脸紧张的表情快步走到云缨身前,一阵打量之后又问了几个“疼不疼”之类的问题,而玄策则是十分识相的待在了屋外。

“抱歉啊,木兰姐,耽误了侦查的任务。”

云缨此刻被花木兰一通关心之后,内心那份愧疚也是忍不住暴露出来,低着头向花木兰道歉,就好似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眼睛里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白雾。

“没事,人没什么大事就好了,侦查的事情我让其他人再去就好了,是不是啊,玄策。”

花木兰笑着回应云缨的歉意,话尾却是说给门外站着无所事事的玄策,让门外的玄策听得一阵汗毛倒竖,赶忙去做自己该完成的任务。

从玉城回来之后,花木兰也是从京城那边得到了一些有关云缨的消息,也大概猜出了那一天云缨失神的原因。尽管在战斗中因为情感而受伤是一个合格的战士不应该有的问题,但是对于花木兰而言,她并不在意这些,人非圣贤,更何况云缨还是一位十七岁的少女。更令她担心的则是长安城内的内鬼究竟隐藏的有多深,又透露给了魔种多少情报,甚至连云缨的感情问题都一清二楚,这不得不令花木兰担心。

“那天出现在你面前的兔妖是魔中之中毫无攻击性的一种,看得出来以那魔种作为诱饵就是为了让你分神,而那蜘蛛魔种也是提前埋伏好的,并且没有其他魔种隐藏。很显然,这一次的伏击就是冲你来的,目的就是击杀你。”

在确定玄策已经走远之后,花木兰一脸凝重的开口,这是除了云缨的伤势之外她最担心的一点,若是魔种已经掌握了如此大量的情报,那么数日之后的对于魔种大军总攻的防守难度又要更上一个台阶。

“那魔种还真是煞费苦心……对了木兰姐,我受伤的事,嘶……没有向长安汇报吧。”

云缨似是想起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神情忽然有些慌乱的开口问道,身体也不自觉的转了过去,引得胸口的伤口又是一阵疼痛。

“哈哈,还以为你这么着急是要问什么呢,当然没有,不会让长安的那位担心的。”

花木兰闻言不禁笑了起来,也是意识到自己喜欢讨论战事的老毛病又犯了,对一个刚刚醒来的病人讲这么多属实是不应该,于是便顺着这个话题讲下去。那天云缨虽然没将最后一句话说完,但是花木兰还是依稀分辨出了她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抱歉】和【别告知长安】

虽然当时的花木兰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当时专心于消灭眼前的敌人和带着云缨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也就没去仔细想,回到长城驻地才弄明白究竟为何,于是便顺了少女的心思将此事隐瞒。

“那……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云缨长出了一口气,阿离不知道就好,虽然长城的报告不会再送到尧天组织,但是以阿离的能力,想要知道一份从长城传回的情报之上写了什么,还是轻而易举的。

片刻之后,云缨略带犹豫的开口,自从花木兰进到屋内之后,这个问题她就一直想问出口,不过却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毕竟在那时,她明明清晰的感受到了利器洞穿胸口的那一瞬间所带来的剧痛以及温热的血液缓缓流失的感觉,甚至在视线完全黑暗之前,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当时的云缨确切的感受到了死亡带给他的威胁。

“喏,就是这个小东西,叫星泉,能让佩戴者与要保护的目标平摊伤害,稷下学院不久前研制出来的,前些日子有人特意送来。幸亏这小东西一直由盾山保管,那一天也是盾山激活了这个才将你救下来。”

“这物件就由你来保管吧。”

花木兰从桌上拿起一个碧绿色的挂件,恰是那天云缨在盾山身上看见的那个绿色的小东西,随手便将其递给了云缨,这种小装备,守卫军的众人平时也用不太上,不如交给云缨应急使用,哪怕用不到,在战事结束后,也算是给她留一个有关长城的念想。

“真神奇,不愧是稷下学宫……”

“平摊……那,那盾山怎么样了。”

云缨迷迷糊糊的接过这么一件小巧的物品,一时有些不敢相信竟然是这个小装备救了她,但随后她忽然抓住了花木兰话中的重点,既然是将伤害平摊,那么另一方的承受者应该也会有不轻的伤势。虽然盾山是机关人,但是长期的相处下来,云缨也逐渐发现他并非一个没有生命没有感情的冰冷机关,而是像一个表达有困难的憨厚大家伙。

“盾山毕竟本质还是机关人,只是损失了一些能量罢了,这些损失回到营地时就立马补充好了,这点你不用担心。话说回来,还好那天是盾山带着星泉,若是换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怕都要在玉城养伤了。”

花木兰笑着解释,让云缨的担忧放下了不少,随后便伸手揉了揉云缨那一头有些凌乱的黑发。

“好了,这几日好好养伤,过些时日的决战还等着你这员大将。”

“嗯。”

……

【太初宫·御书房】

冷清的月光透过御书房的窗棂,映在那古朴的桌案之上,照在上官婉儿刚端上来的两盏热茶之上,泛起阵阵清光。武则天站在窗前负手而立,月华为其周身镀上银光,面上的表情令人看不清,不过看得出来,她在等一个人。

不久,一个人影从御书房门外走来,在门前站定。

“陛下,牡丹方士求见。”

“进来吧。”

武则天从窗前转过身,落坐在了桌案的一旁,招招手示意明世隐坐在自己对面的位置,上官婉儿则是依旧站在一旁。

片刻之后,两人落座于桌案两边,武则天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明世隐却是没去动那盏茶,渺渺的雾气笼罩住两人的面庞,看不清各自的表情。一君一臣竟是在这微妙的气氛之中相视无言,只剩下窗外晚风吹拂树叶的声音。

许久,杯盏中的茶水已然凉透,武则天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率先打破了寂静。

“这个计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

“九年之前,她们第一次相遇之时。”

明世隐淡淡回答,看似平常的语言却是道出了最难以令人相信的事实,他随手拨弄着身旁随身携带的挂器,那球状的挂器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紫色光芒,在暗夜之中更令人忌惮。

“从她们相遇那一刻开始,卦象便预示着她们的人生必将交织到一起。”

武则天抬眼有些忌惮的看向面前这个银发男子,自从若干年前招揽其作为自己唯二的谋士之时,这个令人难以看透的人便一直在运筹帷幄着近乎所有事情,而近日魔种的总攻,以及那唯一的破局之法,也是被明世隐的算到。

“破晓之心的用法,你怎会知晓。”

武则天收回审视的目光,问出了下一个问题,她不在乎自己的手下是如何的人,只要对长安,对社稷有利,便是她的可用之臣,更何况明世隐的忠心,也是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考验。不过对于一国之君而言,该问的问题仍然要问,毕竟这事关国家的安全。

“臣一直在研究破晓之心的用法,直到陛下乘方舟出行之日,才彻底证实了这一点。”

明世隐恭敬地答道,他并没有隐瞒事实,破晓之心的用法确实是他一直在研究的,而对于武则天,他没必要隐瞒,他与这个女帝的目标一样,都是繁昌盛世。

“至于破晓之心能够影响人的心志这件事,相信陛下您也多少有些猜测,毕竟近日司空震大人极力要求重启风暴军,而置民生于不顾,可见其内心对于力量的欲望已经被勾引而起。”

武则天闻言沉默良久,她亦知晓司空震最近的异样,也多少猜到原因,不过碍于司空震确为朝中重臣,其想法也是为社稷做考虑,暂时动不得。经明世隐的确认后,更是对于破晓之心有了更深的理解。

“你为何能够确信公孙离不会受到破晓之心的影响。”

明世隐沉吟了一下,指尖轻弹茶盏的杯壁,引得茶水泛起阵阵波纹。

“不,陛下,公孙离并非不会受到破晓之心的影响,而是破晓之心对她的影响并不会对整个计划造成变数。”

“爱卿为何如此确信,毕竟人是最难操控最难预料的,这也是你告诉朕的。”

武则天闻言皱眉问道,威严的目光扫过面前仍旧一副古井无波的明世隐,却是见其不急不缓的端起茶盏将已然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陛下,话虽如此,但若是完全了解一个人,那么她在何时遇到何种情况会做何应对,便也好推断了。”

“公孙离幼年时的经历让她的意志和信念十分坚定,那毕竟是从战乱之中走出的孩子,血与火的烙印在她脑中很难抹去,所以破晓之心对其的影响会因其意志而削弱。”

“同时,她对长安,乃至整个国家,都没有过多的归属感,她是飘零的孤鸟,是单飞的孤鹜,注定不会被这些影响。”

“但是,她若是被什么人从孤单的状态下拉出来,便会将其作为心中唯一的执念。”

“而这个人,就是云缨。”

明世隐的目光绕过面前的武则天,直直的望向窗外的明月,弯月的影子在他瞳中倒映。

“云缨就像她世界里唯一的火光,打破了她孤独的囚笼。破晓之心对她的影响,只能更坚定她前往长城的保护云缨的信念,她会视其他为无物。”

武则天了然,饮尽茶盏中茶水后顺着明世隐的话继续说着。

“所以,你便让朕留下了锦囊给她,并嘱咐她在关键时刻再打开。”

“并且,你只选定了她一人,也是因为她最合适,人魔混血的血统与坚定的意志,成为了携带并使用破晓之心的最佳人选,而非长城守卫军的百里守约等人。”

明世隐点了点头,表达了对武则天这一番推测的确定与认可。又是一阵相视无言,良久,明世隐起身告退,转身缓步走出御书房,却在出门前被武则天叫住。

“你虽有计谋,但绝非无情之人,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将公孙离当作你的棋子吗?”

明世隐脚步顿住,不过并未转身,夜风吹起他那些零散在外的白发,更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人是最难看透的,陛下想要彻底了解我,亦是一件难事。”

他重新抬脚,在跨出门的前一刻顿足,再开口,却是任谁也听不出这话语中含有怎样的感情。

“比起师徒,公孙离,她更像是我的女儿。”

“若有更好的计谋拯救这天下,臣也不愿以她为子,布这一盘大棋。”

“但若是牺牲一人,可换江山社稷无恙,魔种后患根除。”

“换了陛下你,又能做出怎样的抉择呢。”

“换言之,这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绝境,对所有人而言,都别无选择的绝境。”

……

【七日后,长城】

一位穿着米色衣衫,背着一方小包裹的少女站在长城巍峨的城墙之下,整个人虽看起来像是风尘仆仆。但她看向长城的目光却分明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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