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洁紧握着自己的法杖,尽自己所能控制着呼吸,避免暴露自己的行踪。
那群西装人井然有序,就像训练有素的军人一样,没有任何松懈,顺着大路向着未知的目的地列队而行。
太阳已经落下了破碎的城市地平线。在完成一天的工作之后,在民众的感谢和欢呼声中,他们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难民营。安洁早就打算跟踪他们,查清楚这群人在太阳下山之后去了哪里。但是因为伤员太多,安洁无法抽身,所以只能暂时搁置。
直到密特拉的到来。她雷厉风行且一丝不苟的行事风格,让每一个患者得到了最恰当的治疗和安置。短短三天,就让原本紧张的难民营问题得到了最基本的解决。而密特拉本人,也想要对西装人的去向进行调查。所以,便有了今晚的安排。
只不过,安洁本以为密特拉会和自己一起行动,结果她却以“有其他事情要调查”为理由给推脱了。
这让安洁很担心。她并不是想抱怨密特拉什么,因为她是一个可靠的伙伴。安洁更多的是想责怪自己,因为她没有这样的经验,她怕自己搞砸。
但事已至此,安洁必须全力以赴。
西装人没有注意到安洁的存在——这让她松了口气。一路无事,安洁成功跟踪着他们来到了沙曼城的城市银行。
他们的目的是钱吗?不,安洁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再怎么说,为了钱,费这么大力气,大张旗鼓,干出如此惨无人道的事情,实在太不合理。
正门守卫严密,根本不可能正大光明地迈进大堂。安洁将目光转移到银行的屋顶,心生一计。
城市银行也和其他建筑一样,没能逃过天灾的影响。银行原本的白色穹顶,现在也残破不堪。透过破损的屋顶,可以清晰看见内部的情况,同时也是一处极佳的进入点。
但是银行的屋顶距离地面还有十多米,安洁没有办法徒手攀爬。但,她不需要用自己的双手,她有自己的秘密武器。
安洁找到一处空地,足够她施展自己的法术。她闭上双眼,屏息凝神,驱动着自己的法术,注入到自己的法杖之中。渐渐地,安洁的双脚缓缓离开地面。她慢慢漂浮起来,先是摇摇晃晃,艰难地上升。随着时间的推移,安洁渐渐熟悉了这次施术过程,更加稳定地操纵着自己的身体,向银行的屋顶飘去。
这是安洁的法术,但是她并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有的时候甚至会在无意识中漂浮起来,给自己和他人造成麻烦。安洁很苦恼,甚至有些讨厌自己的能力。不过,她也很乐意用这份力量去帮助别人,或者是贯彻自己的理念。
密特拉赢得了属于她个人的“房间”。
虽然说是房间,但这也只是在难民营中用帆布搭起来的简易空间。但是能够拥有一个私人的空间,对于密特拉来说就足够了。至于环境,她不在意。
密特拉拉上了门帘,确认周围无人之后,摘下了她许久没有摘下的鸟嘴面具。
她很美,就和大多数黎博利人一样,她有着美妙的脸庞,有着属于自己的羽毛。认识她的人,知晓面具下的她的人,都不能理解她的选择。为什么要掩盖自己的面目,明明能够成为一名偶像,一名让万人倾倒的女星。
她不去理会这些评价,这些自以为劝谏的恶言。她有自己的选择。
外面传来了歌声。最开始只是零星几点,像是几个人的轻声哼唱。渐渐地,歌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整齐。
很温馨的歌声——密特拉闭上了眼睛。
很神奇,她已经多久没有如此安心过了呢?一直的漂泊不定,以及自己背负的命运,都让密特拉不愿放下戒心。她去过无数的地方,去过无数的难民营,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让她感到这样安心和平静。
歌声……
好像,有些东西触动了密特拉的思绪。
之前的安宁一扫而空,她戴上自己的面具,撩开门帘,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啊,密特拉小姐!大家,让我们再次感谢她!”
“呜呼!”
卡西米尔人热情的本性并不会被一时的灾难彻底磨灭,他们很快恢复了精神。无论身在何处,身处何种环境,他们都能找到庆祝的方式。比如这些蜜酒和烤肉,还有那些歌声。
密特拉并没有沉醉在他们的欢乐之中,没有被烤肉的香气扰乱思绪。她一直聆听着歌声,想要找出那让她感到不安的源头。
“我想问你们一件事。”密特拉问道。
“有什么事您尽管问。”
“你们在唱的是什么歌?”
“啊,这是最近很流行的一首歌,《星海下的篝火》。怎么样,是不是很符合我们现在的环境!”
他说的没错。因为那些西装人带来的物资,他们有足够的资本围在篝火旁,用歌声和美食驱散低落的阴霾。
“是谁的歌呢?”密特拉追问道。
一个库兰塔的小女孩站了起来,兴奋地说道:“是莎娜大姐姐哦。她真的很漂亮呢!”
她的母亲拉住了有些兴奋过头的女儿,微笑着说道:“自从上次和那位姑娘握手之后,一提到她的名字,这孩子就这么兴奋。”
“哎,如果不是这场天灾,莎娜小姐现在应该在那座剧院里放声歌唱呢。”
“莎娜……”密特拉从腰包里取出那条项链。
“哎?好像莎娜小姐也带着这样一条项链啊。”
“对啊,就在天灾发生前几天的那次发布会上。她还很高兴地向大家展示呢。”
密特拉找到了答案。
安洁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重,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种异样的感觉?
安洁好像看到了一个个提现木偶,在一个盛装打扮的舞台上手舞足蹈。他们身穿着黑色的西装,长着鲁珀人的尖耳朵,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还有……
黑色的十字纹章。
安洁的大脑仿佛受到了一阵来自极地寒风的冲击,将她从迷幻中一把拉了出来。她就像先置身冰窖,然后又投身进暴怒的火山中。
那些西装人,他们就是舞台上的提线木偶,所以才能像机器一样整齐划一。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意识和生命,他们已经死了。
那歌声。对,是歌声,安洁就是在听到那歌声之后才慢慢被拖入深渊。差一点,她就要成为那些西装人的“伙伴”了。现在,那些西装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活力,就像断线的木偶,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边。
安洁小心翼翼地操纵着自己的身体,从屋顶缓缓飘落到地面。她闻到了燃烧的味道,但是这种味道里又掺杂了无法形容的气味。安洁不知道是什么,但她很清楚,这种气味和歌声来自同一个房间。
安洁没有选择。如果她想知道真相,就必须推开那扇门。
安洁握紧自己的法杖,给自己打气。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那个女孩有着不属于城市的独特气质,就像是这座钢铁森林里的林中妖精。但是她一席漆黑的礼服长裙,却透露着死亡的妖艳,她妩媚的眼神吞噬了本该清纯的面容。
还有,那可怖的黑色丝线,布满了她的身体,最后流入紧贴身体的吊坠之中。那已经不是坠饰,那块源石已经深深扎入她的胸口。
黑色的血管淡淡浮现出殷红色的光芒,本在出神的女王渐渐收回了自己的意识。那种扑面而来的压抑和威严,让安洁无法躲避,甚至忘记了呼吸。
谁,允许你踏上了我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