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房间,被拉上的窗帘,看不见一丝光亮。我躺在堆满房间的垃圾里,不停地在想,我还要活多久?为什么越是没意义的人生感觉过得越是漫长?
翻开手机的通讯录,虽然为了上网依然每月交着话费,但是通讯录里的人我已经多久没有联系了?八年?十年?我也记不清楚了。
最后一个电话是姑姑还是表妹打给我的?好像是叫我一个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接着没有了任何后续。也是,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何必在乎我这个多余的人。
我看着通讯录最上方的三个名字。
“爸爸,妈妈,奶奶。”
“你们在天国还过得好吗?”
我的手机上没有任何社交软件,因为没有使用的必要,无论是小学的,中学的,大学的所有同学应该都早已经忘记了我这个人吧。
毕竟我的性格如此阴暗,从来都交不到什么朋友。
虽然学生时代的我从来不缺少所谓善心的同学老师来找我搭话,但我明白,他们并不是想成为我的朋友,只是想通过照顾“残疾人”来展现自己的崇高。
我八岁的时候,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毁掉了半边身子,因此右手和右脚都截了肢,连脸部也造成了半边的毁容。
但我没有放弃,在所谓“心灵鸡汤”的鼓励下,依靠我仅剩的左手,依然能够写字,而且考入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当时甚至引起了地方媒体的大肆报道。我曾一度认为我的人生还拥有希望,我可以成为霍金那样的人!
直到后来,我明白了一个叫“幸存者偏差”的名词。
霍金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他是残疾人里不到万分之一的幸运儿。而剩下的人,无论你再如何努力,终究还是会湮灭在那最底层的垃圾堆之中,媒体从来不会待见那些被封埋的垃圾。
所以,我在最后的挣扎中,慢慢地接受了现实。
我看着我曾经喜欢的女孩,一脸嫌弃地看着我毁容的脸和残缺的身体,转身而去。
我一遍又一遍的听到公司的面试官挂着那训练有素的笑容,对我说着,“请回去等通知吧。”然后再也没了消息。
我听着爸爸妈妈哭着对我说“都没关系,整天吃吃睡睡也好,我们养你一辈子!”
从来没有人能指望我能成功。
虽然我已经非常的努力了。
但是,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拉我一把的贵人。
我的生命中也没有出现过喜欢过我的女孩。
我的生命中没有出现过任何奇迹。
因为我明白那些都是小概率事件,比买彩票中五百万的几率还小。
所以我曾经将我的人生寄托在小说、动漫、电影之中,因为里面的主人公可以引发各种各样的奇迹,他们能遇见各种漂亮可爱的女孩子,谈着浪漫的恋爱,即使是在绝境中,也总会有人来拉他们一把,我总是不自觉地自己代入其中,体验着从未有过的**。
或许人生就此挥霍完也不错。
直到那件事发生。
我的爸妈,出车祸,死了。
不是说好了小概率事件基本不会发生的吗?为什么偏偏是这种事,这种事就是发生了!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我开始无比的厌恶起曾经寄托心灵的虚拟世界。
里面的女孩子越可爱,我就越能意识到自己丑陋无比的脸庞。
里面的主人公越成功,我就越能体会到自己有多么被现实世界所排斥。
里面所有绝境翻盘的故事,让我体会到了真正的绝望。
我不想继续住着姑姑廉价租给父母的房屋,我没资格再继续拖累他们。
带着父母留给我的仅剩的十几万遗产,我来到一处偏远的小镇住了下来。
我住着一处不到八平米的隔间,每天吃着最便宜的炒饭外卖,一个月的花销不会超过一千五百块钱。
最初的两年,姑姑时常还会来看望我,也经常会打给我一些零用钱,起初我每次都退了回去,但她坚持打了回来,慢慢地我也接受了。
后来,听说姑姑的家里生意上出现了变故,姑姑和姑父也离婚了,她的日子也变得不再好过,渐渐得和她沟通的次数越来越少。
最后,也断了联系。
虽然我也很想知道姑姑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但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不要给她添麻烦了吧?
于是我在这个狭小的房子里,吃饭,睡觉,发呆,毫无意义地,就这样过了十年。
如果说还有其他活动,那就是看手机了吧,点一点那常年不变的最便宜的炒饭外卖,偶尔看一看重达新闻,这只是为了证明外面还有着一个现实世界。
但我从来不会用手机进行任何娱乐活动,娱乐会使我意识到现实的痛苦。
我每三个月会出一次门,在房东来收房租之前丢掉积累下来的垃圾,还有理一次头发。
其实房东本来不需要亲自上门,可以通过移动支付来收房租的,但他也当心向我这样行动不便的残疾人,什么时候就死在了出租屋里。
房东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这十年来我不是没有接近过死亡。
曾经有一天,我发了高烧,意识也变得模糊不清,想着也许这样我也能离开这个世界了,但最后我还是挺过来了。
虽然我不畏惧死亡,但是我从来没有来没想过自杀,妈妈曾经对我说过。
“人生很短暂,有什么苦,熬一熬就过去了!”
即使我的人生没有丝毫的意义,我也会坚持着把它熬完。
我记得有位哲学家说过,人真正的死亡,不是你生命消逝的那一刻,而是所有挂念你的人,都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那么无人挂念我的现在,是否已经在某种意义上接近了死亡。
我时常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虽然这毫无意义,或者说,我的人生本来就毫无意义。
我睁开眼睛,看着手机上的日期。
“看来又快到房东收房租的日子,该清理下垃圾了。”
我勉强地靠着假肢站起,这副假肢是父母留给我的最珍贵礼物。
我提着一袋垃圾,走到房门口,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偏偏在今天下雨。”
不过该清理的垃圾还是得清理,否则明天要被房东说教了,于是我冒着雨水前往垃圾桶。
好在雨点不大,我也没被淋湿多少,我就将手中的垃圾丢向垃圾桶。
就在我丢完这袋垃圾时,眼角瞥见垃圾桶旁边躺着一本黑色的笔记本,笔记本好像隐隐闪着些诡异的白光。
我好奇地拾起了那本笔记。
“咦?这本笔记竟然没被雨水打湿,难道它还有防水的功能吗?”
我又看了看笔记的封面,只见它黑色的封面上印着《Death Note》几个英文字母。
过去的我曾一度沉迷在动漫之中,所以碰到累似的情节,猜想这本笔记肯定只不过是在模仿着某动漫的恶作剧吧。
想起那些带给我痛苦的虚拟世界,我不禁苦笑了一下。
“不过这恶作剧道具做得还蛮精细的,还是先拿回去吧,说不定还能卖点钱。”
我将那本奇怪的笔记拿回房间后,便没再理它。
我现在对这种恶作剧的玩笑已经完全免疫,那个恶作剧道具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个做工精细的普通笔记本罢了。
“要不明天把它卖给房东吧,不知道他要不要?”
我不再多想,继续者打扫房间,清理完垃圾后,我又去最近的理发店剃了个光头,毕竟头发越短,可以减少来理发店的次数。
接着我返回住处洗了个澡,毕竟我撑着假肢行动,光是这些简单的劳动已经让我累得我汗流浃背。
清理完一切后,我才又把目光投向了刚才捡回来的笔记本。
虽然我内心对那些二次元的桥段早已毫无波澜,可不知为什么这笔记本总是莫名地吸引着我的目光。
“那就翻开看看吧。”
我拿着笔记本做到书桌前,将笔记本放在桌上,然后翻开了第一页。
和我预想的不一样,笔记除了封面的《Death Note》几个因为字母,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写,全身雪白的纸张,并没有我想象的笔记使用规则。
“这是谁弄的恶作剧啊,也不模仿得像一点,这不等于白送别人一本笔记本吗?”
我本来打算就此合上笔记放回抽屉,可刚伸出一半的手突然在半空停住了。
“就难得玩一次吧。”
于是我拿起一支圆珠笔,在笔记的第一页上写下撞死自己父母逃逸的凶手,林望生。
“嗨,我在想什么呢?字母突然魔怔了,怎么可能真的上演漫画中的那种情节。”
果然只是一本普通的笔记,没有任何变化出现,当然也没有出现爱吃苹果的恶魔。
“遭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是原本打算明天将笔记本卖给房东的吗?不知道自己脑子哪根筋错乱了,竟然稀里糊涂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这下笔记本房东肯定是不会要了。
“算了,也没指望这笔记本能卖多少钱,就当普通的笔记本来记录日常开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