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一点,千雪离开了图书馆,她看着外边几乎空无一人的校区,叹了口气,今天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天呢。
这段时间,千雪每日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图书馆,一方面是了解武魂相关的基础知识,另一方面,则是在寻找有什么让她完成神明任务的突破口。
史莱克不愧为史莱克,这里的图书馆汇集了大陆万年来九成以上的著作,千雪每天都能从中看到一些前辈的奇思妙想。
比如有一次,她在一本历史书上看到,早在七千年前,就有一位魂圣提出过以魂导器代替魂环这种超前思想,而且还为之付出过切实的努力,甚至真的制作出了威力与十年魂环相近的成品出来,可惜在当时没有受到重视,他的成果也淹没于历史长河之中。
还有一次,千雪找到了一位五千年前封号斗罗的著作,他认为魂师对魂兽的猎杀迟早有一天会导致魂兽灭绝,历史中认识到这点的人其实不算少,关键在于,这位魂师提出了一种特别的理论,利用食物链的方式圈养一部分魂兽,通过人工的干预,使食物链顶端的魂兽十倍乃至百倍于自然界的速度成长,然后再进行定期猎杀,维持圈养区魂兽的动态平衡。
如此就如养鸡一般,有了源源不断的魂环乃至魂骨,魂兽也不至于很快灭绝。
这个设想最终也废弃了,因为成本过高,还因为高阶魂兽都具有智慧,根本无法如家禽般饲养,只是他的思路倒是记录并传承了下来。
而今天,千雪又看到一位封号斗罗的奇思妙想,她居然在推广一种魂师无需猎杀魂兽就继续修炼的方法,在她的观点中,魂师之所以需要猎杀魂兽来突破是因为缺少了某种要素,反观魂兽则没有这个问题,只要不被杀死就可以一直修行下去。
魂师猎杀魂兽本质上就是从魂兽身上将自己缺少的要素掠夺过来,那么,可不可以通过借用的方法得到这种要素,待自己死后再归还给魂兽呢?
为了验证自己的观点,这位封号斗罗决定孤身一人前往星斗大森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杳无音讯人间蒸发,大概是死了吧。
诸如此类的这些观点,千雪每天都能看到,只不过基本都没什么可实行性就是了。
想想也对,过了这么久,要是能行早就被后人研究出结果了,又哪里轮得到她?
千雪叹了口气,看着漫天繁星一时无言,神明大人啊神明大人,您实在太高看我了。
天色已经不早,接下来就不回内院,在外院的员工宿舍住一晚算了。
千雪正欲离开,忽然脚步一顿,在某种莫名的直感下,迟疑着低下了头,花园的边缘,一株蓝银草正轻轻摇曳,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蓝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蓝光的照耀下,千雪的心情莫名地平和了许多,这些天积累的疲惫与不安也在悄然间褪去。
她好奇地靠近观察,才发现这株蓝银草看起来普通,月光的照耀下却精巧玲珑,每一条脉落每一片枝叶都清晰可见,最引人注目的是,透过她晶莹如玉的身体,依稀可见一些金色的纹理。
这是……发光的蓝银草?
一瞬过后,这株蓝银草又恢复了平常,纹理消失,光芒黯淡,又恢复了普通蓝银草的样子,似乎方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不是错觉。
或许换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会认为是自己劳累了一天头昏眼花,但是,此前已经不止一次地强调过,千雪的精神强度非常……非常高,如果她感知到了什么异常,那多半就是真的。
随后千雪在反复检查后确认了一个事实,眼前的蓝银草……就真的只是蓝银草而已,修为不过十年,她还不至于连这点都看不出。
“嗯……不如带回宿舍养起来吧,有什么关系呢?这不是挺好看的吗?”千雪想了想,自言自语道,而后,居然真的小心翼翼地将这株蓝银草挖出,花了半个多小时种在了寝室的阳台。
整个过程中蓝银草都没有任何反应,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啊,毕竟,她只是蓝银草不是吗?
将蓝银草放在阳台后,千雪打了个哈欠,洗完澡后就准备睡觉了,身在寝室时的千雪与平日里其实是有些区别的,这时的她会更加随意一些,想了想,千雪再一次来到了蓝银草旁边,轻声说道:“在吗?蓝银草小姐?”
没有任何回应,让千雪有些哑然,她轻轻笑了一下,又由笑转悲,喃喃道:“你最好不在啊,最好真的只是一株普通的蓝银草,知道吗?”
声音很轻,带着说不出的怅然,千雪叹了口气,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而后,时间流淌,夜深人静之际,这株被千雪种在窗台的蓝银草,再一次有了异动,散发着柔和的蓝色光芒……
再度睁开双眼时,千雪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看到了一位小女孩的童年。
那是一位天资聪慧,可爱乖巧的女孩,父母早亡,自幼与兄长相依为命,那时的女孩四岁,兄长十岁,没有依靠的他们只能靠乞讨与偷窃为生,懂事的女孩数次想要帮兄长的忙,却又被兄长赶了回来。
因为贫穷而时常吃不饱饭,因为寒冷而在夜间被冻醒,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年,女孩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名魂师,因为魂师至少能吃饱饭,在当时的女孩眼中,魂师是非常厉害的职业。
这个愿望在女孩六岁那年实现了,她觉醒了武魂,废武魂蓝银草,却是先天满魂力。
先天满魂力是天才的证明,而蓝银草……由于海神大人的存在,蓝银草在当时那个年代非但不会被视为废武魂,还是大陆第一宗门最高荣耀的象征。
为此女孩感到非常高兴,她的兄长也非常高兴,那时的斗罗大陆,虽然武魂殿已经不在,天斗帝国对魂师的补贴却保留了下来,也就是说只要女孩能获取一个魂环,每个月就能得到一个金魂币的补贴,对于这对兄妹来说无疑是笔巨款。
那么问题来了,身为普通人的他们,该从哪里获取魂环呢?当时的女孩有了一个非常绝妙的主意……不如去猎杀十年份的蓝银草吧!
因为蓝银草很弱啊,十年份的蓝银草已经是普通人都可以轻易杀死的程度了,这不是现成的魂环吗?
然后这般提议的女孩被兄长狠狠骂了一顿,在女孩的印象中,这是兄长第一次骂她。
女孩对此感到非常委屈,同时有些困惑不解,明明只需要随便一个魂环就可以领取那一金币的补贴,为什么兄长会骂她呢?
最终兄长的决定是花钱雇佣一位大魂师帮忙……花很多很多的钱,足足要好几金币,对于他们这样的贫民来说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如此过去了一个月,那段时间兄长始终非常忙碌,早出晚归还时常带伤,不知道在做什么,但是,他总算是将钱凑齐了。
然而,已经来到了星斗大森林的外围,原本说好帮忙的大魂师忽然临时变卦,将价格提升了一倍……
兄长试图去讲理,被打了一顿回来。
看着鼻青脸肿的兄长,女孩在心中有了决断,她终于还是决定,自己去猎杀魂兽,没有人帮忙也无所谓,十年份的蓝银草应该很弱才对。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个年限的蓝银草,毫无战斗力可言呢,甚至都不够格被称作魂兽,虽然不见得随处可见,但仔细找找的话,不需要进入星斗大森林也能找到。
一天夜里,女孩趁兄长睡着之际跑了出来,她来到了早就盯上的一片蓝银草丛,用了好大力气将在场的所有蓝银草全都拔起,而后就默默等待着魂环的出现。
这么多的蓝银草,总能有十年份的吧?
女孩如此想着,就这样哼着歌默默等待着周围蓝银草的死亡。
然后,女孩就听到了一阵呻吟声……说是呻吟也不准确,而是一种非常模糊的,类似痛苦的情绪,她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周围的蓝银草好像在哭啊……
蓝银草会说话吗?
蓝银草也会感到痛苦吗?蓝银草不应该只是斗罗大陆随处可见的杂草而已?它们……也有自己的意识吗?
当时的女孩并不理解,能够听到蓝银草的情绪意味着什么,她犹豫了许久,又一棵棵地将拔起来的蓝银草又种了下去,待她完成了这些以后,耳边的哭声止住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亲昵与感激的情绪。
整整一晚上女孩都在寻找自己的第一魂环,在那些蓝银草的情绪变化中却始终下不去手,她完全不理解自己身上出了什么变故,只是苦恼于再这样下去,她的第一魂环该怎么办呢?
最终,临近天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或许是女孩的需求非常简单,或许是她的心思无比纯净,或许是她那先天满魂力的蓝银草武魂,女孩周围的那些蓝银草,忽然开始散发出蓝色的光点,回应了她的需求。
每一株蓝银草都为她献出了一点魂力,每一株蓝银草都愿意帮助她,在无数蓝色光点的凝聚下,一个纯白色的魂环悄然浮现。
这一幕就如同千年前海神大人的武魂觉醒,只不过帮助她的并非蓝银王,而是弱小的蓝银草,凝聚的也只是普通的十年魂环。
对于女孩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她融合了这个新生的魂环,也没有探查魂技是什么的意思,向着所有的蓝银草道谢后就高兴地回家了,女孩迫切地想要向兄长分享自己成为魂师,终于可以去领取补贴的喜悦。
然后,兄长看着她的十年魂环,生气地打了她一顿,印象中……这同样是兄长大人第一次打她。
那之后女孩非常不懂事地离家出走了,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明明她是为了不让兄长那么辛苦,明明她是想为兄长分忧,为什么换来的却是挨打呢?
当时的女孩对于离家出走其实并没有什么概念,她只是赌气般地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前行,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星斗大森林的外围,这里已经偶尔有魂兽出没,好在在众多蓝银草的指引下,她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这个年龄的小女孩容易生气,但也容易消气,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女孩走累了,决定回家,离家出走只是赌气,一时的气话而已。
然后……女孩看到了少年的尸体,就在她赌气进入星斗大森林的外围。
那一年女孩六岁,她的童年结束了,葬送在了她自己手中。
未来的女孩将会成为大陆史无前例的蓝银斗罗,大陆第一宗门唐门的第十任宗主,乃至于取得比这还要闪耀得多的成就。
可是,无论多少次,无论度过了多少个孤身一人的夜晚,女孩还是会在那个无法忘记的噩梦中惊醒,她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犯下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