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丽娅做了个梦。
梦里她想起了那个,自称自己的人生是被他转让的少年。
一个荒芜的梦。
梦里一片雾霾,脚下是枯枝烂叶;糜烂的废土,鞋子一踩就会陷进泥污里。
偶尔的声音也是一旁荒石下,满地骷髅爬行的老鼠。
可这里没有熏臭,只有一份莫名的花香。
德丽娅迷茫的走在这里,她想不起自己是谁,但总觉得这里很熟悉。
她的眼前只有一座山丘似的祭坛,一路向上她才看见了一个能问话的人。
德丽娅想称呼他,脊背却突然一凉。
一个穿着朴素的男人,穿过了她的身体,来到了少年的身边。
原来他们三人并不在同一时空。
“苍。”
“老大,你找我。”
苍挤出笑脸,但僵硬的皮肤却让他吓人,似连称呼他的男子都倒吸了口凉气,后退了几步。
“苍,你想好要加入我们了吗?”
“我们有足够给保护和尊重,而且不会有人再强迫你。”
名为“苍”的男子没有笑,却反问道。
“加入你们要杀人吧,我不是兵器,你们可以收我做后勤吗?”
“可以,欢迎你加入我们。”
“那就让我作为你的新队长,在重申一遍,我们的目标吧。”
“我们要......”
记忆戛然而止。
脑后一只手掌的压力。
是那个少年。
“我帮你恢复身体,你跑这里偷看我记忆是不是不太好啊,德丽娅小姐。”
迷茫的神色被惊醒。
德丽娅立刻把全部的状况反应了过来。
刚才的一幕是之前少年的记忆。那个本应该自我毁灭的少年。
“你不是死了吗?”
“没意义的问题。”
少年双手插兜。不想回答她的任何一个问题。
世界的空间开始逆转,无形的手扯住了德丽娅的身体,向远处抛去。
空中传来了他的忠告。
“你的人生,自己想办法过好,我不想再出来了。”
而在高空中,德丽娅窥见了这个精神世界的原貌。
满山遍野的尸骸,数之不尽的墓碑。
高架而起的王座,戴着肃杀,登领高峰。
想起来了。
德丽娅自己也知道那个男子说过的话,那是一个疯狂的理想。
“我们要创造一个绝无矛盾的世界,以私心,以智谋,以暴政,以仁善,以无穷之后世。”
“哪怕因此,坠入深渊。”
不可思议。
因为这个绝无可能。
而同样疯狂的还有少年,他刚才告诉的自己话,就和当时回答那个男人的话一样。
充满力量,却同样绝不理智。
“你保护你的信念,我保护你。”
“到死为止。”
“德丽娅小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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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个人离开会痛。
还是,听见她身处险境,更痛。
喘息声覆盖了警报铃。
白茫的视野,脚下的地面,比水浪还能荡起波澜。
明明还不是夕阳,却感受到了两人走远之时的舍别。
如果德丽娅最后一次靠肩,只是又一次赖皮就好了。
德丽莎这样想,如果两人能肩并肩一直走下去,永远离不散就好了。
或者,让她走的时候安静些,一路顺风也行,也算自己对她藏在心底说也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祝福了。
可为什么命运就是祝福不了她。
肚子发出了一阵绞痛。
说实话岔气时压着继续跑就行,或者咬着牙死活别停下脚步也不错。
路与路之间,人与人之间,德丽莎忍着极限跑的不适,拼命地追赶着时间的流失。
“塞,塞西莉亚....我待会儿和你解释,现,现在我没时间了。”
她快速挂断电话。
在屏幕亮上的瞬间,是三人举杯庆贺一人终于入队女武神的庆祝壁纸。
那时多少说不出的遗言,而现在却变成了怕含泪才笑得出声的留恋。
越美好的生活,就一定越会失去是吗?
离别来的太快了,德丽莎根本就没准备好,就迎来了两个最好姐妹的道别。
至少现在不要摔倒,耽误我去救她。
但怕什么来什么。
一次意外,胳膊擦伤了地面,双膝上灼伤之痛和聚会上的道别、医院里的别离一样燃烧。
而爷爷的电话打不通.....
德丽莎只能一路跑过去通知。
告诉他,德丽娅的离开,还有天上的不是律者,而是德丽娅。
遇袭崩坏的狼鸣警报尖酸刺耳。
手掌般从地底涌出抓向天空的机群,袭向了也该受它们保护的人。
这场错误必须制止,要不然她将恨上所有人。
而德丽莎想到的地方,终于来到了她的眼前。
“让一下,让一下我有急事。”
她寄过人群。
很想干脆一口气飞上去,如果不是沿着墙壁爬反而浪费时间的话,德丽莎一定会试试。
在拥堵的升降机里,是德丽莎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不流通的空气,压抑的呼吸,踏踏跺脚,每次开门都恨不得那手去推去拉,就想让电梯在快上一点点。
最后,才苦苦等到了最顶层。
开门的瞬间,影子慢了德丽莎一步。
时间撒了谎,德丽莎跑得比任何时候都快,她脚步急刹没刹住,单手压实了地板,手肘来不及疼,一拳就捶在了门上。
门轻微凹陷。
她不能莫名其妙地失去德丽娅。
“爷爷,爷爷开门,你在里面吗?”
“快让女武神停下,她是德丽娅,她飞出去了,不是律者。”
想通整个关节的不只有被一顿猛捶的德丽娅,还有突然听见满城警鸣的德丽莎。
天命的武装部,在确定危险级别过高后,有直接宣战的权限。
而在最高级别下,天空城每多一分钟就能派出寻常势力难以想象的毁灭力量。
难道爷爷是故意不接电话、不开门的吗?
什么念头都在往她脑子里塞,乱的很。
远处的交火轰鸣、旋风刮碎机械的声音刺耳交错,像是下了场暴雨,只是不知道是德丽娅先逃脱,还是天命力量先一步将她击杀。
警报的狼鸣偷走了德丽莎的回忆,从来没想过的离别,扎根入心间的痛楚。
泪水恍惚间似模糊了大门打开的空间。
奥托熟悉的身影站了出来。
“德丽莎,我已经派人把你妹妹安全接回来了。”
“你怎么哭成了这样。”
“等等,不对,爷爷我们要放走德丽娅,她说她要离开。”
“嗯,不”
“你们就是爱给我闯祸,其他家族的人要来找麻烦了。”
“我把她安排去太虚山了,避避风头,那里会有人专门照顾培养她。”
奥托摸着德丽莎的脑袋,那头像她的银发。
“我老朋友身边是我能想到,德丽娅最好的去处。”
一边安慰着挂在腰间的孙女,一边又把视线投向了远处的天边,终于停了,这场闹剧。
时光一笔一划,太阳书写之章,从无新事。
他的眼前,高楼大厦承接住了太阳,人类以钢筋混凝土为开始,造出来了一个又一个的神迹。
而历史总要循环往复,哪怕是有人提前预知了结局,也无法阻碍不相同的人,去追赶相同的轨迹,而犯下相同的弥天伤害。
奥托在想。
意识飘向了远方。
卡莲......
“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们依靠吗?”
他收拢指心,似要将现实和虚幻的可能纳入手中。
天命在他的手中。
我明明可以做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