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立在一片森林中迷失了方向,天色很黑,有如暴雨降至的黄昏,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对立依然能感觉到方向,她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驱使着她前进。踏过的碎叶没有声响,天色越来越黑了。她摸索着前进,看不见的的树根让她深一脚浅一脚,近乎要摔倒,她的头不知道是第几回撞到树上了,没有疼痛,但是有一种让人心烦意乱的窒息感。
终于下雨了,但是下的并不是雨点,而是一种固体,对立没法分辨出它们本来的样貌,但它们仿佛受到什么号召,向对立的目的地漂浮而去。这让对立更加心急了,她想奔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脚不见了,她想爬行,却发现漂浮在空中的只有她的头颅。她大口的喘气,想大声尖叫,她看到了金色的,发光的锁链,它驱散着黑暗,给对立带来光明。黑色的固体腐蚀着锁链,对立看着锁链啪嗒一下断开,掉了一小串到不远处的森林里,感受到了极致的黑,极致的黑又通向了极致的白。
对立静静地睁开了双眼,但一种恐怖和怨气就像贴在她额头上似的,让她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握紧了拳头。
然后就是,对立发现自己枕在爱丽丝的大腿上,让她有点无语。她小心地,把头抬起来,坐起了身子,窗外的景物在不断倒退,远处的海滩离他们越来越远了,只有开满繁花的大树能证明他们在这度过了一个不错的假日。
“呵。”一声冷笑不慎从嘴里吐出来了,大概整个车厢都听到了,原来还有些嘈杂的车厢瞬间就安静了。
对立已经感觉不到尴尬了,莫名的疑惑和怒火在她的胸腔里头翻滚着,她紧紧抓住扶手,没有发现它悄悄地融化着,直到发出了“咔擦”的一声。
但对立只是在心中咒骂着这扶手质量实在不佳,一边把它暂且搁置在了座位底下。
“对立你醒啦?”欣喜的声音从对立左方传来,看来是惊醒了爱丽丝,对立别过头去假装欣赏窗外的风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生气的容貌,爱丽丝也心领神会,安静地陪伴在她身边。
对立的呼吸逐渐逐渐平缓,让她有把握掌控自己的情绪了。“光去哪了?”
“她和我哥呆在一起。”
“我睡了多久?”
“睡了整整两天。”
“玩得开心吗?”
“开心。”
对立徐徐地呼吸,仔细咀嚼着爱丽丝提供的情报。要说是梦,那对立还真的没做过那么真实的梦——大家被传送到了异世界艰难生存,一些奇怪的黑影钻进了自己的身体里。但怎么说对立还是知道一些与梦相关的知识的,比如说欲望的映射啦,过往的精神创伤啦,可惜对立到目前为止的欲望维持在一个自己能掌控的平衡点,虽说丢失了一部分记忆,要是这个梦与自己丢失的记忆直接相关的话……
另一个可能性就是她所见所感都是真的,她记住了所有人都忘记的东西,而黑色的影子钻入到她的身体里面她就昏倒了。
对立的肩膀猛地耷拉了下来,无论哪个猜想都过于扯淡,但事实就是大家都在返程的路上了。绝了,对立猛了叹了一口气。
“喝奶茶吗?”爱丽丝递来一个杯子。
“来点白开水吧,好渴。”对立接过爱丽丝的另一个杯子不客气地喝了起来。
“光怎么和坦尼尔凑一块去了?”
“坦尼尔昨天晚上给我们表演了一个大了魔法秀,魔力使用过度昏倒了。”
对立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还以为坦尼尔就是无敌的,没想到也会魔力耗尽昏倒,要不是这话从爱丽丝嘴里说出来,对立是绝对不会信的。
“那光去给他疗伤……?”对立都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了,“为什么不是你去啊?”她算老几啊。
“我去照顾哥哥就没人照顾你了啊。”爱丽丝笑了笑,仿佛做了她应该做的。这顿时让对立一阵感动,确实她不太会和光说话,有爱丽丝这样的朋友实在是太幸运了,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生命中的贵人吧。
窗外的阳光是如此的明媚,树木缝隙中波光粼粼的大海是多么的美好,如果是噩梦的话,不如让它随风而去吧,反正这种无厘头的事情很快就会忘掉了啦。
穿过人来人往的水晶大厅,沿着右边的岔路一路行走。魔导活动室,休息区,学生会办公室,开门。不同于大厅里的水晶灯,学生会办公室里完全没有灯,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户,像水一样灌满了这里。三个人在长桌的一侧坐成一排,批阅着堆成小山的文件。这个办公室还有沿楼梯走上的第二层,是学生会各位的休息室。坦尼尔躺在自己的床上,而光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看着两个治疗系的法师治疗着坦尼尔。
坦尼尔的双手完全被黑色的结晶侵蚀,他和光被紧急送回了学院。光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所有人包括坦尼尔自己都不知道坦尼尔身上发生了什么(至少他这么声称),他称他于舞会的第二天清晨发现海面上出现了光柱,他独自前往却被黑影给附身,晕了过去,等他再清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只有光。
光现在完全理解了这个世界的构成,也许她现在就身处一块残片的故事中,她一旦使用自己的力量就会毁坏这个世界,至少她让坦尼尔失去了双手!她现在已经完全感知不到坦尼尔的手了!
坦尼尔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光已经在这个房间守候了两天了,谁也没法叫走她。
“诶,如果饿了可以把这块蛋糕吃了。”说话的是一个骑士,他也是护卫团的成员之一。坦尼尔身揽两个要职,可见他的优秀,但一旦他倒下了,就会产生很多问题。不过眼下两个团体也非常的努力承担着坦尼尔的工作,以便坦尼尔好好休息。
这个骑士一开始给光带的是便当,不过他发现光压根没那个胃口,于是换成小蛋糕引诱她,光好歹也吃了一点。
“咳咳……啊……”坦尼尔睁开了双眼,外面听到声音的同僚听到声音哗的一下全部挤进了房间里,围住了坦尼尔,光自然被挤到了墙角。
在大家紧张的提问中坦尼尔虚弱地笑着,说自己没事,但他也向大家表示他的双手完全没办法动弹了。
“光呢?我有事情要问她。”坦尼尔这样回应,众人马上让出了一条路,让他能看见坐在角落里的光。坦尼尔示意她走上前来,光照做了,在众人的目光中,她觉得非常不自在,甚至说,恐怖。
“咳,大家出去一下吧,我有话想单独和光谈。”
嘈杂的悄悄话,或者说嘴碎,随着人群的离去消失了。坦尼尔关上了大门,连两个治疗法师也出去了,现在房间里就只剩下坦尼尔和光。
“我还是喜欢安静的环境啊。”坦尼尔用魔法打扫着房间,捋平身上的被子。他直视着光,目光灼灼。
“请你告诉我当天发生了什么吧。”坦尼尔目光耷拉了下来,他看见光的眼圈红红的,略显憔悴。
光内心乱成一团乱麻,不知从何谈起。
“你的魔法,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对吧?”
沉默,良久的沉默。
这份良久的沉默被打在光手背上的泪滴打断了。“请不要哭泣我的孩子。”光感到自己的头被轻轻地抚摸着,感觉很惊异。“虽然没有了双手,但我的工作不用双手我也能完成。”坦尼尔温和的笑着,这份笑容给了光莫大的安慰。
“请你不要再使用那份力量了。”
“嗯。”
爱丽丝和对立此时才回到了寝室,一放下东西爱丽丝就说要去探望他哥哥,问对立要不要一起去。对立当场就拒绝了,她觉得梦到太多的事情了,要好好消化一下把他们忘掉。对立感觉学院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她,让她有些不安。
“这是……”光被领到一个仓库中,看见了她熟悉的东西。
“很像玻璃,”领光来此地的是一个身材姣好的占星师,“我们在海滩找到了它们,当然我们还派了人把整个海域以及海底都给搜了一遍,我想我们的搜寻没有遗漏。按照收集队员的说法,接触到他们的后就会产生记忆错乱,受到影响的队员都被集中治疗了。”
“本来这件事情属于机密,但是坦尼尔指名说你可以处理,你的任务就是净化。”占星师上下打量着光。“你可以做到吧?”
光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试试。”
占星师退到一旁,而光把手轻轻地放在了黑色的残片上,光感觉这些残片正畏惧着她,柔和的光从光身上逸散开来,附着在了这些残片上,残片如融雪般消融。
但没持续多久,光就觉得异常的疲劳,占星师上前扶起了她。
占星师关心地看了光一眼:“坦尼尔没有要求你多久完成,量力而为就行了。”
但是中和这些黑色残片需要的精力出乎光的意料,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也许她得在原地坐一会回复一下体力。
“坦尼尔你的手这么啦?”爱丽丝一进门就发现坦尼尔戴了个手套,女孩子在这方面总是非常敏锐。
“没什么,就是受了点轻伤。”
“让我看看。”爱丽丝捉住了坦尼尔的手。
“不要再继续这个无意义的话题了。”坦尼尔眼底闪过一丝银光,爱丽丝的动作就像被按住了暂停键。
“衣服脱了让我检查一下身体。”坦尼尔说着,一个魔法结界就在房间内展开。爱丽丝很快就把自己的衣物褪尽,一片雪白。
完全没有受到侵蚀,坦尼尔忙转过眼让她把衣服穿上,他猛地摇头,若不是黑色的残片只能肉眼观察他一点这样的念头都没有。
好了,爱丽丝没事真的太好了,那自己没有拦住的黑影到底聚集到哪里去了呢?纯度过高的残片无论是黑还是白都会对世界造成破坏性的影响。啧,坦尼尔开始在心中抱怨光的所作所为,那些残片的吸入对于他掌握的整个世界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她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变复杂了。
光,坦尼尔想着,传说居然是真的,居然真的能控制世界最本质的力量,畏惧和贪婪同时在他的心头闪过,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把她控制好,这样黑色残片爆发的话光也能协助解决。如此一想,这次意外也不完全是坏事,笑容从坦尼尔嘴角溢了出来。
他又看看在他身旁站得直直的爱丽丝,他伸开手,爱丽丝边听话地倚在了坦尼尔的胸膛上,坦尼尔轻轻着抚摸着爱丽丝的秀发,虽然他的手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