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冢霙组装好双簧管,对着曲谱架上的谱子吹出了一小段音节,是《利兹与青鸟》的第三乐章的开头,因为这一乐章,铠冢霙和伞木希美那种似海平静却有暗有细小涌动的关系发生巨大的变化。
伞木希美走在楼梯上,楼上双簧管的声音从上而下,落入伞木希美耳中,伞木希美知道是铠冢霙的双簧管,真的非常悦耳,难以企及,铠冢霙身上有的东西,难以企及。
伞木希美来到一间教室前,敲了敲门,说:“打扰了。”然后推开,教室里只有铠冢霙一人。
“希美。”铠冢霙说。
“早上好,霙。”伞木希美说。
墙上挂钟的分针横在表盘的数字6和7之间,时针指在数字6上。
“这个时间会不会太早?”铠冢霙说。
“不会,我记得霙以前也是这个时间段会开始练习,霙按照自己的步调来就好,早晨的演奏,我也很喜欢。”伞木希美说。
伞木希美在铠冢霙旁边的椅子坐下,随便看了一下谱架上的乐谱,是《利兹与青鸟》,令人怀念的曲子。伞木希美打开装长笛的乐器盒,把长笛组装起来,动作利落,赏心悦目。伞木希美吹了段音阶,然后放下长笛。
“合奏,是这首吗?”伞木希美说。
“嗯,乐章希美选,我都可以。”铠冢霙说。
“第四乐章。”伞木希美说。
铠冢霙点点头,把乐谱翻到第四乐章。
“霙,能坦诚相待吗?”伞木希美说。
“希美的意思是...”铠冢霙说,语气有些浮动。
“不必迁就于我。”伞木希美说。
铠冢霙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轻轻地含住了双簧管的哨片。
伞木希美也将唇贴上长笛的唇垫。
许久没有进行的合奏开始了。
两人在各自的乐器上流利地交换指法,第四乐章在指法的交换中不紧不慢的崭露头角。
果然一直是在迁就自己,伞木希美再一次确认了这件事,无法企及,这样就好。铠冢霙的确走在可行的路上,铠冢霙不止音乐的才能,但是音乐的才能在铠冢霙有的才能里十分出众。
还不够坦诚吗,想把全部都给这个人的,是这个人没有全部接受,铠冢霙喜欢伞木希美的全部,哪一个伞木希美都是伞木希美,曾看过她态度强硬的样子,也见过她落寞的样子,一直都很安静地待在伞木希美身边,可是这个人能做到什么都不说就离开了,安静地待在她身边也不行吗,铠冢霙在遇到伞木希美前,和伞木希美说第一句话之前,都是孤身一人的,在家庭以外的地方,铠冢霙在是这么认为的。
在家庭以外的地方孤身一人,12岁,铠冢霙在12年的时间里和书本、电子游戏等的世界,伞木希美出现了,铠冢霙一直安静地观察周围的事物,她知道,伞木希美和她完全不同,外向,伞木希美大概也需要很安静的朋友,是的, 保持安静,就这样在她身边,其他人不是非伞木希美不可,伞木希美也不是非谁不可。铠冢霙觉得只要自己在意伞木希美,对方不过多在意自己也可以,但是,别离开自己的世界,伞木希美不要离开自己的世界。
如果问伞木希美身边最安静的人是谁,伞木希美一定能最快反应,说出铠冢霙的名字,安静的人不容易给人留下印象,但是,过于安静的人也不容易被他人从记忆中抹去。在自己的众多朋友里,铠冢霙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不能把铠冢霙单纯划入众多朋友的圈子,就是放在吉川优子和中川夏纪的集合里也更像是并集。从什么时候对铠冢霙有特别的在意,是铠冢霙第一次吹奏双簧管的时候,还是渐渐察觉铠冢霙的才能的时候,铠冢霙喜欢自己,大胆的猜测,不不,暂且不说都是女孩子,当然,伞木希美也不觉得女孩子喜欢上女孩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然而有什么地方值得铠冢霙喜欢,仅仅是因为和铠冢霙搭了话吗,如果是因为缺少朋友也产生的依存性错误喜欢,那对谁都是伤害。
是因为身边没有朋友而对伞木希美有特别的感情,最初铠冢霙这么认为,文库本里很多这样的情节,但是这种喜欢愈加清晰,好吧,的确是喜欢这个人,要说为什么喜欢,伞木希美是个很温柔的人吧,伞木希美也是个会拼命的家伙吧,就像漫画,轻小说,电子游戏里的主人公一样,这么一想,很可爱,在伞木希美身边也很安心,国中在一起,高中也在一起,伞木希美身边的朋友也换了不少,自己没有离开。
第四乐章没有第三乐章中青鸟飞向天空的上升感,而是渐行渐远的平稳态,长笛和双簧管的吹奏并不僵硬,也不互相试探,用一样的步调演奏。
铠冢霙一直在自己身边,离开的是自己,伞木希美都没有做到对铠冢霙坦诚相待,在合奏前却用坦诚相待来向铠冢霙提出要求,去伤害铠冢霙给予自己的温柔,如果想保持这样就好的现状,就一直待在铠冢霙给予的温柔,待在铠冢霙为两人保持的安静里,不,铠冢霙也许不再安静下去了,在高中时,她作出了努力,最大的努力,接下来该自己了。
青鸟会回到利兹身边吗,会吧,回来,再离开,再回来,青鸟不会忘记利兹,利兹也会为青鸟留下位置。
有的时候,人是在互相伤害里相互理解的。
第四乐章的吹奏已经过半,第四乐章,去向遥远的天空,继续第三乐章里青鸟离开了利兹,离开是否是BAD ENDING,说不定,伞木希美曾经为她和铠冢霙写过BAD ENDING。回到吹奏部,伞木希美潜意识里也想把她和铠冢霙的故事继续下去,别再写BAD ENDING了,伞木希美更喜欢HAPPY ENDING,青鸟会回到利兹身边。两人皆为利兹也皆为青鸟,喜欢不是画地为牢,不会让自己和对方无法前进,因为喜欢,所以会离开,会重逢,两人的心里早已都是对方。
第四乐章的最后一个音符被吹奏出来,第四乐章的吹奏结束了。
两人放下放下乐器,把乐器置于腿上,双手轻放乐器上。
“霙的双簧管很好听,我也许追不上了,霙,抱歉,要是我想止步,霙,能不能原谅我。”伞木希美说。
“为什么希美要道歉,不要再离开了,希美。”铠冢霙说。
“不会离开的,我会和霙走下去,但不是再追着霙,霙,我会一直看着你,我很过分吧,明明对你瞒了很多事,却要你坦诚相待。”伞木希美说。
“不不,希美对我来说是特别重要的存在,希美所期望的事...”铠冢霙说。身体倾向伞木希美,也许这样可以在伞木希美随时起身离开时可以拉住她。
“霙,一直以来都对我抱有这样的感情吗?”伞木希美说。
“嗯,我喜欢希美,真的,非常喜欢。”铠冢霙说。
“谢谢,霙,我想,我们以后也许不用再把对方当作追逐的目标,我是说,我们本来应该站在同一水平线上,虽然我这个人也有糟糕的地方 但是,霙,愿意和我交往吗?”伞木希美说。
“当然,我想成为,一直站在希美身边的那个人。”铠冢霙说。
伞木希美和铠冢霙的视线交汇,坚定又清澈的目光。
墙上的挂钟的时针从数字7的位置出发了一些,分针还没划过数字6的位置。
太阳的光线更加明亮,校园里的鸟与蝉的鸣声和露珠一起渐渐消退。
铠冢霙像长跑一样的感情得到一个终点,在终点的地方,独自一人的长跑结束,两人一起的时间开始。